看得出姜荷开始有些紧张,她非常郑重地对我说:“这是治疗最关键的一步,你要随时努力保持清醒,保管好自己的帐号不要真的被盗了,完全没有找回的渠道的。”
我也开始紧张:“这个治疗会持续多久?你现在有把握分辨出主次人格吗?”
姜荷看着我眼里有了泪光:“能不能分辨出来其实取决于你,我没有什么可以保证的。”
我有些不忍,对姜荷说:“不要有压力,错了也就错了,我妈的儿子仍然在,也许那个人一样也喜欢你喜欢我的那些狐朋狗友。”
姜荷的眼泪滑了下来,她迅速擦掉了,扑上来盯着我说:“等会也许会时不时昏迷,你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告诉我你会努力,看着我!”
不知道是挂的药还是那些贴片起了作用,我觉得眼睛开始向外喷出光芒,火眼金睛一般,我努力地看着姜荷的脸和她眼里的泪光,仿佛看到胡杨林里那个小姑娘抱着我的胳膊对我说:“以后你不准离开我太远。”我的眼泪成串地滑了下来。
就和姜荷说的一样,我陷入半梦半醒之间,清醒和昏迷的时间我觉得都很短,目光所及都是五彩缤纷的光,即便清醒时周遭也是扭曲的,我仿佛进入了时光隧道。许多记忆纷涌而来,有的熟悉有的陌生,难辨真假。
我的时间感消失,过去了多久无法推算。一旦清醒我就有一股向姜荷说点什么的冲动,实际上我也的确一直在说,可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甚至无法判断自己是否真的说了话。
迷迷糊糊中难得的清净,我又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书,有人在我背后猛地坐下,我转过身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苍白少年坐在那仓惶地看着我,我问他:“你是谁?”
他哭了起来,脸上皱纹的痕迹少了许多,但还是有些残存,他说:“你怎么不记得我了,我是楼兰雨。”
我很惊讶:“你怎么变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女孩。”
他用力地摇头:“那是你认为,我可没说我是女的。”
我说:“几天不见你长大了好多。”
他说:“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还不是一直都取决你?”
我问:“为什么?”
他看着我的目光里慢慢浮现绝望与无助:“因为你一直就是这样,你无视我的存在,你主宰着世界,你主宰着我的一切。”
我突然有些明白他是谁,如果姜荷分析得正确,他就是身体被我吸收了的孪生兄弟,他的自我顽强地活了下来,共同存活在这具ròu_tǐ里,他不是什么次生人格,他是另一个人!但我依然在辩解:“我怎么霸占了?我没有想霸占任何东西。”
他盯着我泫然欲滴:“我们是兄弟,我一直当你是哥哥,你什么都比我强,小时候还愿意和我分享,可后来我越来越弱,所有的一切我都得不到了,你也根本不想顾及到我,甚至完全忘了我。”
我摇头否认:“你说的我根本就不明白,我一直不知道有你存在。”
他眼泪流了下来:“我知道你不完全知道,我没有真的怪你。”
我靠近他搂住他的肩膀,对他说:“医生说我是多重人格。”
他摇头说:“我们是兄弟,我们一起出生到这个世界,我是我你是你,明白吗?”他接着说:“我不知道我的人生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快速地继续说,完全是在赶时间:“我从没有想过独占一切,我只是偶尔偷偷出去看看。后来你变得没有那么强势,我找到了一个和你聊天的办法,那天晚上你对我很好,我真的很感动。我尽力地讨好你,把我知道的一切和你分享。”
“我小心地和你接触,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可是接下来事情就有了变化,这些人说是治病,做了很多事,但我越来越清楚地明白他们其实是想要杀了我!”
他像受伤躲在灌木丛里的小鹿,我感觉到他的颤抖,他的恐惧直击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我抓着他的两肩看着他,居然依稀看到了少年的自己:“我想大家可能都判断错了,他们都认为我是真的病了,我们都不知道你一直活着,没有人是想杀了你,他们以为消灭的是一个次生人格。”
他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没血色了:“我知道,这段时间我努力更多地承担治疗的痛楚,也努力假扮成你幻想着他们会改变想法不再治疗所谓的人格疾病。你能不能和他们说说,不要再继续治疗了,我答应你不会再以任何形式出现,我会继续躲在一个角落里研习我喜爱的佛经,直到这具皮囊衰败,和你一起死去。我求求你和他们说说,我求求你!”
我看着他,眼泪也流了下来,我不明白前期的治疗对他起了什么作用,至少他形象明显健康长大了,无论他是我的孪生兄弟还是次生人格,消灭他无疑都是残忍的。
突然他就像金色的火焰在我眼前闪耀着消失了,我站起来茫然看着长长的医院走廊。
他不是夜游神,我该叫他什么?我对着楼道大喊:“楼兰雨!”
然后我就看到自己的脚也开始化作了金色火焰,火焰把我整个吞没时我睁开眼睛,看到金光中的姜荷。我努力组织语言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姜荷的声音很遥远:“这些话我已经听你说过三遍了。”我歇斯底里大喊:“中断治疗,他们这是杀人!”
姜荷努力安抚我,可我很难平静下来,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我对姜荷喊:“生死由命!中断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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