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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沉被限制在院中,倒没有多么焦躁,他还挺喜欢足不出户的,就在院子里,玩玩三变机,吃喝不愁,也不用上学,逍遥自在,亚赛神仙。而如今,又能和弟弟一起说说话,更没有要出去的想法了。
“外头的哀乐过去了吗?”罗沉正倚着床边坐着摆弄三变机。
罗明放下一卷《张子》,仔细一听,“听不见了,应当是过了咱们家了。”
罗沉轻嗯了一声,顺手把解开了的三变机放在地上,又道:“我,是不是我,时不敏是不是因为我……”那个字太过沉重,他总是不敢说出口。可是少年的心里总是有一片阴影,关于那个与他并不和善,甚至冤家对头的人,自事发起至今,他的阴影相随不离。
他渐渐低头丧气,罗明也深为感触,宽慰了两句:“哥,那日之事,不是你,便只能是他,他不听劝,满心疯了一样要把你摔下楼去,你得什么罪?难不成,要咱们家今日挂白号丧,他们家深锁宅门?”平日里,罗明都是个极为稳重且儒厚的,从没有这样说过话。罗沉自然有些吃惊,不免问道:“你也觉得,是他活该?”
眼瞅着罗明用手翻了一章书,他迟疑片刻,对道:“原本我不得多话,我来京中也不过个把月,说多了,不免招人议论,然我虽从小不和你们在一处,但我也懂得一大家子同为一条心,便如同挂了千片布的桅杆,一处破了,再遇着大风浪,可就是满船翻覆,故而对待家人,明理在先是很重要的,可情分同气才最要紧,我明白这事儿不是你的错,自然也向着你说话,便说他是活该的,也没什么。”
这一番话说下来,罗沉倒细细思忖起来,他打心里是极喜欢这个弟弟的,虽话不投机,但性情投缘,之前因着父母偏疼,是心里不大爽快,可若论起来,他心里也是偏疼这个弟弟的。通诗书,明事理,又会人情,话语迟钝,但发自肺腑是对一家子人上心的。一家族若传世久远,开枝散叶为第二,守训持规为第三,再者门风家气,钱财名禄又其次,为首的,便是同心同德。
“你是信我的,对吧。”罗沉迫切地用眼睛去寻求安慰。罗明毫不犹疑地点头肯定,“我信你,无论他们怎么说,我都信你。”话音才落不多久,外头小晴的声音传进来,她略有些焦急,喊了两声公子,一步踏进了门里。罗沉有些摸不到头脑,便皱着眉头问:“你怎么这么急,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奴才从前厅回来,大内下了旨意,要二位公子退学堂,还夺了二公子的伴读之位,老爷和夫人都有些愁眉不展。”小晴连忙道来,“又有前头管家递事,说句容老家没了一位老奶奶,请老爷打点好了东西送回去,又说老家的三哥儿,就是咱们老爷的堂属庶弟,叫罗保荣,升迁五昙县巡视令,兼掌司税,又同吴勘老侯爷主理南江东禺侯私越界一案,故而老爷又松了一口气,进而管家又说,保荣老爷不日便要进京述职,还要带着一位赞少爷一同前来。”
小晴一大串话说下来,罗沉已经是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有些疑惑,而罗明眼眸一亮,忙问:“那位赞少爷,可是罗熙赞?”
“正是,管家说,是原来正房东屋头罗海的长子,罗海过世后,赞少爷的母亲也撞碑殉夫,只留了赞少爷一人,与大公子同岁,应该是要进京读书的。”小晴据实道来。罗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罗明甚是喜悦地与他夸着:“咱们家句容的家塾里,唯独这个赞哥儿读书最用功,族老们都很看好,说是有父亲年少时的劲头。”
“有这回事儿?”罗沉一听来了兴趣,“你与他熟识?”
“倒算不上熟识,有过几面之缘,不过他现在入京,形势不大好……”罗明陷入沉思,“细算起来,若句容的消息传来,也要十日了,十日之前,恐怕还没料想到如今吧。”
小晴也附和道:“那是自然,时移事易,且这事儿有老爷夫人操心,您二位知道了消息就是,再有一件事,我听仆妇们偶然议论起,说是辅国公家的护院打死了西路桥头卖豆腐的信九,闹到了京兆尹府,不肯妥协,满城议论纷纷,又赶上伯岳侯府这事儿,有人造势说咱们和辅国公一样门户,作恶忒多,有负皇恩。”
“这不就是胡说吗!”罗沉气不打一处来。
小晴按定他的心情,劝了一句:“我的好公子,自然是假的,议论一阵儿也便过去了,只是近些日子你们千万不要再出门了,免不得又是惹祸。”
“我们不出去,就在家里好好窝着便是。”罗明赶紧答了一句。小晴又再说了一些话,而后便出去备置茶水果子,叫下人们看好了门户,不许二人轻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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