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然接了过来,端详月牙的小腹:“月贵人快坐着罢,这么大的月份了。”
月牙却半点不错礼数:“熙贵妃体恤嫔妾,嫔妾更不敢张狂了。”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却有几分是事实。她在大薛氏手下讨生活的的时候每日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仔细触了眉头。论胸襟、贤德与气度,柳安然的的确确都在大薛氏之上的。偏偏不巧的是,月牙是睡在柳安然的床榻里上的位。
这件事情将是她们心中的一道不能忘怀的隔阂,月牙的孩子,便是开解这一道隔阂的良药。柳安然心底,始终不能释怀,但已是能长远地来看待了。
豪门贵族之间,婢女开脸做通房的事情,是很寻常的。就像换一件儿新衣服一样寻常。幼时母亲便教导过,该如何挑选开脸的婢女与如何给夫君选择体面的小妾……大概这些,就是为人妻子的责任。像是分花、煮酒这两个丫头,其实都是入宫前王夫人悉心培养选择,以备不时之需的。
柳安然知道,这些都是lún_lǐ纲常。夫为妻纲、君为臣纲。她自嘲地哂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戴的尊贵无比的九凤衔珠赤金的花冠,摆摆手:“赐座罢。”
月牙见她看来的神色落寞,恭顺说道:“熙贵妃娘娘宽仁。”便垂首去了末座,规规矩矩地只做了半个凳子。
安画棠与月牙交换了一个眼神,纤细的手指摆顺柳安然耳垂上的流苏玉坠,悉心将一律碎发藏进柳安然的堆云髻之中,无限卑微的弯着腰退了下去。
少顷诸宫嫔御便进了歧阳宫的正殿里来。早到的多是地位的嫔御们,像珍妃薛楚铃、荣妃扶风郡主等人,总需要自矜身份,来得晚一些的。最后来的才是枕春,因着慕北易重开午朝,为体恤朝臣,早朝的时辰便往后略延了一阵。故而前一日侍寝的妃嫔便要侍奉慕北易临朝,多耽搁一会儿,总要晚些。
枕春已经连着十日了。
这是祈武元年来的第一遭。便是元皇后在世时、宓妃施琳琅在世时,都不曾见过的盛宠。能称得上“独占鳌头”或是“祸国妖孽”水准的盛宠了。朝臣们亦上了折子,明里暗里都说这位明婕妤独占恩宠,有秽乱之嫌,于六宫和睦无有进益。其中以柳氏党、薛氏党进的折子最多,温氏党势不如前,便也不大议论后宫的事情。朝臣吵得烦,慕北易不耐烦打了两个便就清净了。
至于是不是祸国妖孽与独占鳌头,枕春拿不准。要说秽乱之术她是没空学的,慕北易有多沉溺于床笫之事……也是没有的。喜欢她或许不多,慕北易喜欢的,是那只刺在身上的,惊世骇俗的璎珞天衣的如意迦楼罗罢了。
他夜里掌灯看了又看,还着手添了许多花饰。冯唐那里记的是,绛河殿十日夜里十日皆有明婕妤的呼痛声传出。枕春心里知道,十日夜里有四五日,都是被慕北易拿刺青的针扎得疼。他的绘画是极好的,针线活儿嘛……轻重有待商榷。
但实话实说,添上花饰之后,更加绝美惊艳不假。
这日她穿的是一身烈火般的红衣墨裘披,披子是慕北易新赏的,二十只无暇的墨狐只得这么一件儿。她今日出门时着意想了想,才特意穿上的。手上的暖炉是鎏金貔貅样式的,眼珠上镶嵌了金黄的宝石,拢在手上也显华美无匹。
既是流言蜚语已至如斯地步,那就祸水到底,也好站住脚跟儿。
扶风郡主飞来一个赤裸裸的白眼,嘲道:“婕妤之位呢,也不过是刚刚过了那么一点点,勉强算得一宫主位。不入流的玩意儿,也要这样做模做样的猖狂。”
枕春向柳安然行了礼,缓缓落了座,垂眉吹了吹绒毛上的轻浮:“荣妃娘娘才入宫时,倘若臣妾没有记错,也是封的荣婕妤。”
“哪里轮得到你置噱!”扶风郡主略一拍案,便站了起来。
安画棠见机而道:“荣妃娘娘息怒,明婕妤并非是那个意思。”说着脸上露出谦和的笑意,“嫡姐姐性子向来温端,岂会说这样的话来嘲弄您呢?想来嫡姐姐的意思是,荣妃娘娘一入宫便已是婕妤之尊,身份尊贵,自然不是那……不入流的玩意儿。”
枕春眉头一皱,一个眼神投向安画棠。
安画棠却撇过头去,盈盈笑容看向柳安然。
柳安然得势,安枕春得宠,权宠对立最难融洽。此时此刻既然水火之势已成,与其两头忙着交好,便不如抱紧了一头省得落个墙头草的名声。恩宠难长久,权柄最保命。她画棠已经想好了。
枕春看见安画棠的表情,心中的猜测已然应证,便也有数。
扶风郡主听了安画棠这话,心中便恼起来,斥道:“甚么一入宫便是婕妤之尊?心尖上的?明婕妤是笑本宫不如尔受宠,还说这样的话来作威作福?”
“荣妃娘娘。”端木若堪堪起身。她穿着素净,也鲜少说话,温温柔柔行礼,“您出身尊贵,嫔妾素来仰慕极了。说到受宠,还是如今月贵人这一胎最得宠的。荣妃娘娘仔细动作,省得伤着月贵人这颇重的身子。”说着莞尔,“嫔妾在家中听说,女团男尖,月贵人这一胎肚子尖尖的,说不准……是个白白胖胖的皇子呢。”她将白白胖胖几个字,说得尤为清晰。
众人便被岔开了精神,闻声都去看月牙。
月牙双手护着小腹,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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