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出来的则是天子,一身黑鳞金片的盘龙纹的墨袍,踏着寸厚的长靴。飞肩坠下的鹤羽长披每一尾羽毛都透着摄人的绿芒,风拂若飞。他鸦色的头发梳得密紧,可以看见天庭上发际的美人尖。黑眸如星海,脸颊如刀劈,乍看之下,挺拔好似天人。
便见枕春一截白玉般的皓腕配着赤金玛瑙的手镯,纤纤玉指挑开泠泠作响的垂珠。先出来的则是左脸侧,堆云的乌黑发髻高耸,沉重的华胜饰点翠与烧蓝的凤凰吐珍珠的花冠,八十一颗南红玛瑙珠串作九垂流苏,半遮脸颊。
此次春猎的命妇外戚们,来得是最齐的。举半个乐京权贵之众,都是来给慕北易做个陪衬。
枕春低垂的鸦睫轻抬,星辰俱是陨落在瞳孔之中。她踏出八宝饰面的锦鞋,拂动缂丝的珍珠滚边的绣面,抬起精致的下颌。玛瑙晃动之间,只能见得宛如烈焰的唇瓣。
众人俱是小声地议论起来,看呐,那是皇后份例的垂珠,这个胆大妄为的妖女!
妖女抬起羽扇般的睫毛,嘴角抿着一个若即若离的笑,眸光在下跪诸人的面上掠过。
“这便是明妃?”光禄寺卿嫡女王氏捂着嘴,悄悄问着旁边的人。
她旁边跪着的是汝南王世子妃杨氏。杨氏用袖兜着嘴,垂眉回道:“正是的。她父亲是尚书省左仆射,年中期满便有机会迁升。我听夫君说,陛下已露了口风,要晋升明妃的父亲做尚书令。她家如今飞黄腾达,自然是如此大的架势了。”
“做个妃位便如此猖狂。”王氏撇撇嘴,刁声道,“您瞧她耀武扬威的模样,浑然像是正宫一般。当今柳皇后是个贤德温恭的,想来是正室纵容才有妾室这样的气焰。倘若我为柳皇后,我定将她捉了打一顿,好让旁人知道好歹。”
杨氏拽了拽王氏的衣角,低声道:“小声点,过来了。闻说今次春猎,朝野俱是反对,这和祖宗规矩不合。可陛下一意孤行,为了这明妃的提议愣是力排众议,想来她是圣宠优渥,万万不能得罪。”
王氏埋头下去,嘲道:“柳皇后的母亲是我父亲的表姐,论起来皇后还是咱们家的堂小姐。我小时候是见过柳皇后的,那才是真正的名门嫡女。明妃哪里是什么正经妃子,说是从冷宫里捞出来的。无风不起浪,若不做恶事又怎么会被打入冷宫?想着这个明妃也不是什么好货,正如坊间说的,是个狐媚的……”
“狐媚的什么?”枕春偏过头来,盈盈笑着,望向王氏。
王氏脖子一梗,硬着头皮抬起脸来。
慕北易闻声停住步伐,懒怠地负手,饶有兴趣看着枕春。
枕春敛裙往王氏处走得两步,四下便安静下来。她抬出手来,弯腰捏住王氏的下颌。那一只手戴着一枚舶来的黑色宝石戒指,戒面上的火彩黑暗之中亦是亮得刺眼。枕春轻言细语地端详着王氏的眉眼:“你是谁家的姑娘?”
枕春艳妆是刺目的红,雪白的肌肤映着皓洁的月光,乍看之下只觉摄魄勾魂。王氏已然是被骇住了,肩膀筛糠一般抖起来:“民女……民女……”
“要先说:回明妃娘娘的话。”枕春拍拍她的脸蛋儿。
“是……回明妃娘娘的话……”王氏努力撑直身子,跪坐在地上,“民女父亲是……光禄寺卿王显阳。”
“光禄寺卿?”枕春站直身来,拨了拨发髻边的一只金簪,眉目扫过一众低头行礼的命妇。她目光如剑如针,扎得在场的命妇无一人敢抬头,“如此也是九卿里头,十分得用的了。”那光禄寺少卿王显阳,便是柳家远房,是柳安然母亲王夫人的亲戚。鸿胪寺是油缺,出入庞大,水深事多。慕北易赏给柳家这个位置,本意是变相地给柳家赏的钱。
王氏听枕春如此说,想起自己还有皇后这个远方堂姐和柳柱国这个堂姑父。她明妃再厉害,在柳皇后面前不过也是矮身称妾的位份。这样想着,王氏一时腰板也直了些了,中气也足了。她咬唇扬起脸来,对枕春说道:“明妃说的是。民女父亲说,鸿胪寺掌外宾接迎诸多事宜,是乐京的脸面,自然是得用的。何况,柳皇后是民女家的堂小姐,家父忠心耿耿为君,陛下也是赞过的。连陛下也说,堂姑父封国柱,是全天下第一等的功勋。”
“如此说来,倒是皇后娘娘的亲缘。”枕春堪堪笑起来,心道一声蠢姑娘,侧身软声去唤慕北易,“陛下果然是识人英明。瞧瞧王家的小姐,也是貌美青春,可爱娇俏。”
王氏便更是抬起脸来,望向慕北易。
慕北易便不爱听那句“乐京的脸面”与“天下第一等的功勋”,面无表情地颔首。鸿胪寺也能算乐京的脸面,柳柱国也算天下第一等的功勋,那要他慕北易做什么了。
他汉家天子才是大魏的脸面。
枕春启唇,望向王氏:“今日前来俱是亲眷命妇,王家小姐自称民女,可还是庶民之身?要本宫说呢,王家小姐是皇后母族中的远房姊妹,勉强……也能算是皇亲国戚。不如今日碰巧,本宫也为王家小姐请个诰封才是。”
王氏不知枕春何意,听得诰封,只跪在地上叩首道:“民女……多谢明妃娘娘好意。”
枕春一笑,春风如沐:“正巧陛下方才说着是,鸿胪寺上的折子。王子前来朝贡,想为高棉国求个太平赏赐。以臣妾来看呢,这赏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王氏犹自不解。
“这鸿胪寺招待高棉国王子不熨帖,损的自然也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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