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自然传看无妨,你在我并肩王府,便也是主子的。”
虚无先生瞥看慕永钺一眼,却未应声。他沉默少顷,抖抖伞上浮尘,踏入苍茫雪中。
那片黑伞上的白雪随着风卷飞起,在天空中打旋,落在绛河殿的“绛”字上头。
绛河殿牌匾的“绛”字下头,玉兰急急忙忙送着嵇昭邺出殿,低头小声道着谢:“多谢嵇将军对我家娘娘的救命之恩。咱们陛下多疑,往后陛下倘若问起,将军只说是受奴婢所托才入内宫请医便是。”
嵇昭邺肩甲未去,只衬得一身昂藏七尺,携带这战场历练的风霜之气。他举头望漫天飞雪,点头回道:“明贵妃娘娘惊动胎气还未安定下来,玉兰姑娘快些回去照顾,不用多送。”他说罢望着玉兰,忽然愣神,不自觉道:“你……”。
玉兰伸手一抚脸上火烧的疤痕,埋下连去:“污了将军尊目了……”
嵇昭邺摆摆手,忙道:“并非如此。与姑娘相见一日,倒不曾注意到姑娘脸上有此伤痕,恐是姑娘肤白如雪的缘故。这会儿静定看着,才陡然察觉这些红色疤痕。看着像是火焰烧缭留下的?”
玉兰听着心中有些酸,只用手遮了脸颊,喃喃道:“疤痕丑陋,自然是刺眼的。”
“在雁北,谁身上有伤痕,谁说话便有分量。”嵇昭邺说着,竟解开外甲露出手臂来给玉兰看。他肌肤是麦色的黝黑,手背上有一条蛇身般长的赤红疤痕,显得尤为狰狞。他疏眉硬朗,指着手臂解释道:“此乃我在战场上留下的伤痕,那日我斩杀了十八个欺辱女子的恶贼,恶贼头子武功好,使一把九尺弯刀,跃身劈砍而来,一刀险些将我手臂斩作两半。”
玉兰听得惊心:“嵇将军可……可打过了?”
“自然是的打过了的,不过这条手臂险些被废。还好那时安将军请了最好大大夫来替我接骨,这才保了下来。”他说着有些遗憾,眼神中只有淡淡缅怀,“安将军待将士极好,是一个令人信服仰慕的将领。”说罢却笑起来,“如今我手下的将士见了此疤,皆不敢轻易造次。故而我想,玉兰姑娘脸上有此伤痕,想来也是做了骁勇的事情,是勇敢之人。”
“那日栖云轩大火……”玉兰指尖触摸自个儿的脸颊凹陷,心头一软,“多谢嵇将军宽慰。”
嵇昭邺拱手:“明贵妃惊骇动了胎气,姑娘临危不乱,坐在奔马上亦不害怕,反而指路清晰,我是很佩服的。玉兰姑娘不必介怀脸颊上的此等小事。物件用久了也有磨痕,人生在世哪有不留痕迹的。这些疤痕,岂不是咱们活过的证据?”
“哎……”玉兰陡然清明开悟。
嵇昭邺摆手:“玉兰姑娘照顾明贵妃要紧,先且忙罢,我告辞了。”
玉兰目送他走了,隐隐听见殿中传来人声,连忙撩裙又往回赶。她跨过绛河殿的台阶儿,见慕北易还在屏前踱步,她刻意避过去了,从侧门进了寝殿。
枕春的呼喊声已经很微弱了,整个寝殿被血气充斥着。元月是最冷的,又恰逢大雪纷飞,没人敢去打开窗户。玉兰倒了一盆滚热的水,便往榻前送,骤然听见帷幔后头枕春一声沙哑的哭喊,便死寂般没了声音。
她惊了一跳,手上的铜盆砰嗵一声砸落在地,滚热的水立时弥漫起白雾蒸汽。
“娘娘?娘娘!”玉兰手足无措地撩开帷幔,红着眼眶往里头急急看去。
只见苏白抱着一个金缎绣福字的襁褓,冲玉兰喜呼道:“快看啊!母子平安!”
玉兰霎时才觉出脚上滚热的开水烫得刺痛,是又欢欣又疼痛,喜极而泣。
元月一十九日,枕春诞下五皇子。一个漂亮健康的白皙可爱的孩子。
从血缘上说,也是大魏国如今最尊贵的皇子了。
慕北易抱在手上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压制内心的狂喜。
他追封安灵均为上柱国大将军,凌驾于柳柱国之上。
这是大魏国的第一位上柱国,在朱雀大街尽头的英灵碑下埋了衣冠的唯一一位上柱国。满城百姓皆在英灵碑前的河流里放莲灯,祈求这位年轻殉国的上柱国大将军来世永见太平。
嵇昭邺受封依旧是首席的功勋,继任雁北都护府大都督一职,将接替安灵均,继续守护雁北的安宁。
为安抚安家,慕北易破例实封中书侍郎安正则为高阳郡公,食邑三千户,代代世袭。
册封明贵妃安枕春为皇贵妃,位同副后,统摄女阁,特许保留封号,尊明皇贵妃。
安家再没有比如今更荣耀尊贵的时候了,也没有比如今更遗憾的时候了。
枕春诞子月中,柳安然称病愈,想要重掌六宫。皇后想要管理六宫事宜,慕北易自然还是允了。
柳安然的病究竟好没好,是要看济安坊的药材供不供得齐全。济安坊的药材供得是否齐全,是要看南疆的世家运送得妥不妥帖。南疆世家们的药材运送得是否妥帖,是要看慕永钺的心情。
慕永钺想吃扬州味斋的红豆糯米麻薯,结果竟被买光了。不仅吃不着,还要大包小包地带着进宫。他的心情,一点都不好。
柳安然病了数月,重出凰元宫,想重掌六宫琐事,却发现无从下手。枕春建立的女阁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哪怕她产后坐月无心理事,女阁依然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小薛氏安排的时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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