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一晃,刀疤脸上眉目冷峻,没有一丝的犹疑。
黛色的天,这道光映出了街道破败而参差的剪影,是猛兽尖利环布的牙齿。
萧因腿不由得打了个颤。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字——跑。
往后便退。
刀疤脸一刀砍空,见她要跑,伸出钢钳似的手臂,便要抓住她……
萧因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
短刀又举了起来……
拐角后面,主街中,一个墨色的身影“嗵嗵”两下,踏着街边高垒起的麻袋垛,飞身扑过来,横起一脚,“哐当”一声,刀疤脸手中高擎的刀被飞踢了出去。
是一个穿着箭袖衣的男子。他背身立在萧因前面。
刀疤脸盯看着来人的脸,原本冷峻如铁板一样的脸上,恍惚闪过一丝神色,总算有了点人味儿。他迅速拾起短刀,一转头,翻身越过矮墙而去。
穿着墨色箭袖衣的男子,作势向前追了两步。无奈刀疤脸遁走得迅速,只得作罢。
跌坐在破落街道的青石地上的萧因,望着这救命恩人的背影,神色微怔。刀疤脸已经没了踪迹。男子略顿了顿,终究准备抬脚离开。
这个背影!萧因心中一时间五味交织,一并涌上心尖儿来,竟急得眼角都有了些湿润。
“等等!”萧因喊道,却无奈不能立刻站起身来,“你为什么,不转过身来?”
男子停住了脚步,黯淡的天光剪出一个萧索的背影,僵持着,似乎没有一点反应。
“从乾元十四年,我初到长安,你就经常悄悄地跟着我了,对吗?从玉烟山行宫,到太子府,再到这洛阳,从头至尾,只要是我遇到危难的时候,你总会出现。我已经在这洛阳住了十九日了,每一次夕阳落下的时候,我心中都会添一丝怀疑,伤心自个儿是不是错会了你的意思。可今日……”萧因望着那个背影,不觉有泪盈眸,“你是喜欢我的!”
男子闻言,似乎有所动,身影微战,却还是抬脚要走。
萧因急了,强撑着身旁的麻袋垛子,才发现方才受到那一吓,腿脚实在是使不上劲儿。还未站起来,便摔倒在了墙边闲置的破木条之间,呲楞着的楔子正戳向小腿,细纱罗裙划破了一道口子,丝丝的血便透过衣褶渗了出来。阵阵刺痛,萧因啜泣出声。
邓曜终于转过身,快步走过来。俯下身,伸手便要查看。仔细地把衣褶往上稍卷,所幸只是蹭破了些皮。邓曜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擦破了。可恨我此行匆忙,身上没有带着药,”他小心地把衣褶卷起来,怕再碰着伤口,“疼吗?”
萧因望着他,脸上有泪珠儿滑落,眼睛里却尽是欢喜:“你就是喜欢我的。”
邓曜缩回了手,起身垂首道:“曜身份卑贱,不敢僭越。”
“可你的心,不是这样想的。”萧因固执地抬着头。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正当风口,洛阳晚风阵阵,杂物乱置的地上,破布条子哗啦哗啦地作响。街角的两个人,一坐、一立,却都僵着没个声响。
邓曜终于开了口:“你没有猜错,我确实多日前就到了洛阳。”
“可你并没有来见我,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吗?”
“不,”邓曜解释道,纵使街道昏沉,萧因似乎仍能看到邓曜眼底的苦涩,“我只是因为,时势诡谲,受制于人,恐怕没有资格给翁主一个答复。”
“受制于人?”
邓曜苦笑出声:“翁主眼中,曜是太子府都护,不过是身份低微。可曜心中自知,自己的身份比太子府家臣还更不堪。”他似乎有迟疑,却还是沉声接着说道,“我其实,是一个为人所不齿的暗人。”
“暗人?”萧因心下一惊。
“曜幼失恃怙,除了一个妹妹再没有什么亲人。后来,氐族一个极有权势的大人物控制住了妹妹,从此,我便只有听命于他,受训成了他豢养的暗人。这个大人物降了大周,成了大周朝的重臣,而我这枚棋子,也被放在了太子府……”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这次便是这位大人物?”萧因急问。
“这次的浑水,倒是与他无关。”
邓曜的答话,让萧因略松了半口气。可是,一想着,邓曜竟然是氐族的暗人,是人家豢养的、决计不能在阳光下行走的一把刀,萧因依旧心惊。从来暗人的身份都不能说出口。他藏得那么好,恐怕精细如刘恪,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可如今他……
“你为什么告诉我,你不怕吗?”萧因凝视着他的眼睛。这个隐在东宫多年的男子,蹲下身来,竟然真挚而宠溺地一笑:“你若信我,我定不相瞒。”
“好,”萧因道,“那我问你,你可曾杀过无辜的周人?”
“没有!”邓曜神色真挚而坚定。
萧因动容,她看着邓曜的眼睛:“我信。”两个字出口,双颊的泪珠儿却仍没个止。
平素邓曜都是满面的冷峻刚毅,如今却眉眼微弯,笑了出来。大概像他这样,平素面上都没个情绪的人,一旦笑起来都会这般,有着夏风熏人似的暖意吧。仿佛平生积攒下来的暖意柔情,都在这一刻了。萧因有些痴了。
“别哭了。”他说。
邓曜转过身,拍拍自个儿的背:“天晚了,我背你回去吧。”
街巷寂寂。里坊间,不过是零星的几点灯光,昏黄幽远。当初临街的酒坊茶肆,如今都只余了旌旗酒幌空晃,唯有层层檐下院里,传来声声更漏。萧因听着这声响,想象着这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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