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唯一的女儿张若兰失踪后,张宜奎年迈的身躯再也承受不住精神和时间的双重压力,开始一点一点崩溃。
先开始是手不住的颤抖,这书写了了大半辈子文章的手,已几近成了废品;再是早已弯曲的双腿,渐渐的难以移动,曾竟健步如飞,激情如血的小兵不在了。最后是医生告诉他可能患有脑梗。为祖国的革命事业奉献了一辈子的张宜奎,在多少中国人为祖国辛苦前行几个世纪后重新站在世界高处而感到自豪和骄傲的时候,支持不住了。
“脑子不好使咯,腿也不好使喽,女儿也没了。”张宜奎坐在椅子上,用手抚摸着一张破旧的全家福,迟暮老人的嗓音,带着哭腔。
桌子头解放牌的钟表滴答作响,似乎也是为时间的流逝而泪流满面。老城街上早已被灰尘包裹的路灯,正低头将自己昏暗的泪水,撒向大地。窗上被雨水洗的惨白的年画小人,显得格外悲寂。
不知什么时候,桌子旁的张宜奎已经呼呼大睡起来。正这时,一阵激烈的碰撞声,透过生锈的铁门,惊醒了还在梦乡中的老人。
“大……大……哥,这……老头一个人退休……这……这……么多年了,肯……肯……定攒了不少宝……宝……贝吧!”
“废什么话啊,赶紧撬门,前几天这老头的女儿失踪了,现在他一个人在家怪可怜的,一会拿刀唬着他,拿完东西就走。”
“好的……大……大……哥,没……没……问题大哥。”
“死胖子!”头上带着黑丝袜,身材高大的大哥没好气的盯了一眼旁边略带口吃的重量级汉子。
老式的单元房是两层门,一层是由铁和钢做成的防盗门,另一层是实木做的内门。这栋楼上都是些老弱病残,偶尔有些外来务工人员,搬家时弄出大响声很正常,也没有保安之类的人物,所以像大哥和胖子这样的人才会肆无忌惮。
张宜奎曾在抗战时期给八路军送过信,解放战争的时候做过侦察兵,警惕已经成了本能反应。虽说很吃力,但张宜奎还是努力挪动着腿下的轮椅,向门边靠去。
由于手的不住颤抖,加上室内并不那么空旷,张宜奎的轮椅不时撞下来一些物件,几本书从书架上落了下来。
咔擦!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声音。铁门开了。
张宜奎现在心里想到的唯一的事情,就是拿起摆在门口的座机,打给警察。自己可早已不是当初健壮的青年了,除了警察,没人能救他。
胖子开始更卖力的工作了,留给张宜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张宜奎用左手慢慢撑起腰杆,伸出应紧张而加快颤抖的右手,试图去抓住那鞋柜上的座机。
“还差一点。”张宜奎的头顶已经开始冒出细汗,他知道身体一时间不可能适应过来,可是现在不是责备身体不争气的时候。
kuala!一声,实木内门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
“若是能再年轻一点就好了。”
砰!!!!
被胖子用力撞开的门扇转瞬之间到了张宜奎的轮椅跟前,带动的劲风将之前掉落在地上的书吹得翻转起来。门扇也随着惯性,向前冲去。
啪!!!
门扇重重的撞在了张宜奎的轮椅外轮胎上,巨大的冲击力把正在轮椅前踏板上半站着的张宜奎掀了出去。
噗嗤!!!
响起了血肉落地声音和胖子的呕吐声。
一滴血,悄然溅在了正翻动的书页上,止住了书页的翻转。
只见那被血染红的黄草纸上,赫然写着排排正楷:
“红月当空,天下大乱,且听夙夜阑干。
山河破碎风飘絮,生世浮沉雨打萍。
吾辈当立乱世之不灭,延平四海。
驱鞑虏,平贼寇,且看大明红月。
大明吏部尚书俭事李光航”
张宜奎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撞上了坚硬的水泥墙,留下一片鲜红。
……
“自己大概死了吧!”张宜奎想到,“人原来有灵魂啊。”
现在的张宜奎,是一道光,雪白的,明亮的光,没有形状,虚无缥缈。
“我还有思想!?”张宜奎震惊到,可周围却寂静无声。
空虚!
虚无!
倏忽间,张宜奎觉得有一股悲伤的感情从心底流露出来,并且是不由自主的。那是种不能形容的悲凉与伤感,他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一生:
1932年出生于重庆,正当天下大乱。
1936年被家人裹挟逃难到湖广。
1937年被国民党军官收养,见证淞沪会战。
1939年被共产党地下党员发掘,次年入党。
1940年在八路军大刀连参加百团大战。
1945年作为共产党代表团成员参加日本投降仪式。
1959年进入北大学习历史,政治,经济。
1985年老来得一女,因脖子带胎记且体虚多病,取名若男。
2015年……
2015年,也就是今年,张宜奎最难熬的一年,虽然或许已经解脱,但是最痛的印记,是抹不去的。
2015年是女儿和老伴离开的年份。
巨大的悲伤让代表着张宜奎的精神的光芒闪烁不停,忽暗忽明。抑制不住的伤感从心头冲出,在着寂静的虚无中飘散。
伴随着漫无目的的漂泊。
不知持续了多久,光芒渐渐停止了闪烁,同样不知什么时候,张宜奎飘到了一轮血红的月亮前面。
红月,腥红如血。
张宜奎发现自己正不由自主的继续向那轮红月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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