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熙帝国帝都,太古城。城外东南五里地,一座雅致的水墨小院外,停着一辆正装载行李的马车,来来回回搬着箱箱行李的都是同一个丰腴丫鬟。马车边上,站着一位稍显清瘦的美人胚子,却已是挺着个大肚儿,痴痴地望着院门上悬着的那块匾额,梅园。
“小姐,咱们该上路了!”装载完行李的丰腴丫鬟关上了梅园的大门,唤道。
美人胚子仍是无动于衷地望着那块匾额,仿佛看破了那岁月攒下的道道裂痕。不知觉,两行清泪滚落面颊,融化了遮面的积雪。
为君倾心别离乡,
十年九面相思亡。
枯枝恰逢雪上霜,
惟有苦寒未来香。
美人胚子一头钻进了车厢内,再无声响!
丰腴丫鬟倒是把干活的好手,盘腿而坐,胳膊枕着个大食盒,一手抄起鞭绳,驱赶着马儿便疾驰上路了。
“哇,哇,哇……”
行至满江鲤尾峡附近,车厢里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丰腴丫鬟这才想起了已经半晌没了动静的小姐。停下马车,掀开车帘,瞧见满面汗珠的小姐正拿着把剪刀。
“小姐,不可啊,官人是个负心汉,可娃娃没招谁惹谁啊!”丰腴丫鬟一把夺过剪刀。
“剪,脐带!”美人胚子挤出三个字,便晕厥过去。
丰腴丫鬟翻出襁褓将娃娃裹了起来。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摇晃着美人胚子,嚎哭不止。
“小姐,小姐,小姐,娃娃可以没有做官的爹,不能没了下奶的娘啊!”
“没死,别摇了!”
丰腴丫鬟抹了把泪,掀开襁褓瞧了眼,得意道:“小姐,是个带把子的,长得像您!”
“这么些年了,怎么还像个山野痞夫!”
“山野痞夫怎么了,老实头,肯干活,疼老婆,比那些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官人好不少。”
“蛮儿,说的在理!”美人胚子的泪水又止不住的流向了面颊两边。
蛮儿知晓自己挑错了话儿,转念道:“小姐,给少爷起个名字吧!”
“咳,咳,咳,两位女娃娃,老夫叨扰,打听个事情!”一道深邃的病秧子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打断了一切。
蛮儿抱着襁褓钻出了马车,四下瞧了个遍,不见一人。正当折回车厢时,一道白影从江对岸的山尖上掠来,吓得蛮儿捂住了眼睛蹲在地上,惊叫不已。
半晌没有了动静,蛮儿透过指缝偷瞄,一位白衣白发白肤的枯瘦老者拄着一根黑铁杖,立在马车前,面色慈祥。
“哇,小姐,小姐,咱们遇到神仙啦!”狂喜的蛮儿,掀开车帘。
枯瘦老者双手层叠置于黑铁杖上,屈身施礼,极其和善道:“两位女娃娃,可识得管青奴?”
“哇,您真是老神仙啊,我家小姐的名字都知道!”
“咳,咳,咳,那就没错了!”枯瘦老者说着便是握紧了黑铁杖,手腕一抖,黑铁杖的尖儿对着前方轻点了两下。
“神仙,怎地,也杀人!”
额头多出一点鲜红的蛮儿倒在了车轮边,面有不解。额头多出一点鲜红的小姐躺在了车厢里,心有不甘。
剩下的,是滚落在地的襁褓,啼哭阵阵,撕心裂肺。
从未接过折本生意的枯瘦老者望着地上的襁褓有些犯难,两份钱两条命,再拿命便是折了本儿,这档子事儿要是破了,名声就毁了!
“咳,咳,咳,罢了,罢了,冲着那位姑娘唤老夫神仙的份上,今日行善!”枯瘦老者的铁拐杖一挑,置于车前的大食盒落在脚下,伸手一招,将襁褓装进了大食盒中。
“生死有命!”
枯瘦老者袖袍一挥,装着襁褓的大食盒便稳当地飘落到江面上,顺流而下。
太古城内,芬芳园,雪地上摆放着两具尸体。立在围墙上的枯瘦老者依旧慈眉善目,道:“夫人,劳烦签收!”
正屋里传出了一道妇人的冰冷唤声,“正德!”
不一会儿,一位绢丝沾面的娘娘腔出现在正屋门外,对着墙头拱手,谦和道:“白衣阎罗,厉风雪,有礼了!”
枯瘦老者点了点头,算作回礼。这位谦和地打着招呼的娘娘腔让他生出了久违的惧意,后背有些发凉,手中的铁拐杖不由得握紧了些。
娘娘腔好似看穿了枯瘦老者的心思,摇了摇头,嘴角划过一丝不屑之色,便径直走向了那两具尸体。
“禀夫人,两具尸体无误,只是……”
“只是什么!”枯瘦老者与正屋的妇人异口同声道。
“只是管青奴肚子里的娃娃不见了!”
“什么!”正屋的妇人声色俱厉。
一只茶碗摔碎的清脆声在正屋里响起,些许过后,妇人平静如常地问道:“白衣阎罗,那娃娃哪里去了?”
妇人声止,娘娘腔的眼神便是盯住了枯瘦老者。枯瘦老者握着铁拐杖的手心已经有些湿滑了,故作镇定,咳嗽几声道:“扔下满江了!”
“扔下满江时,那娃娃仍活着,是嘛?”娘娘腔的嘴角挂着一丝玩味。
枯瘦老者有些慌了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赶忙摇了摇头,有些尴尬。
“白衣阎罗从不做亏本生意,我家夫人只给了你两条命的价钱,你不会多出手的!”
娘娘腔眉头皱了起来,思量片刻,笑意甚浓地打量起了枯瘦老者,道:“白衣阎罗今日真是好兴致啊,想必将那娃娃扔下满江前,还特意寻了个浮件吧!”
枯瘦老者面色泛红,不知是羞的,还是这天儿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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