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0年的六月,整个长江中下游地区在厄尔尼诺的余波中度过漫长雨季,立夏如期而至,春天却迟迟未走。
省会外国语大学里的夏天却未受冷空气的半分影响,裙摆飘扬的短裙和白晃晃的大腿张扬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唐寄北举着相机跟在我身后一路从大长腿中穿行而过,我穿着不知道大了多少码的学士服,在每一个外大代表性的建筑前停留,摆出我的招牌v字手动作。
“怎么样?光线还行吗?”我揉着酸楚的胳膊,伸手向唐寄北讨要相机。操场上三三两两成群结队,遍地是同我一样穿着学士服举着相机,即将奔赴未知前程的人。
“没问题!哥哥我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男朋友,哄得了姑娘拍得了照,买的起口红抢得到周杰伦的票!”唐寄北的脸藏在相机背后,但我依旧能猜到他说这句话时不要脸的表情。
能自欺欺人的人活得真幸福。我翻了个白眼,抢过相机。
果不其然。几乎快占满储存空间的照片里,除了两三张糊到快失去形状的我,其余的都是聚焦合理色彩饱和的长腿姑娘。
“唐寄北!”我抬起眼皮,恨不得眼神化作万柄利刃,让唐寄北立时惨死其中。
“嘿嘿,”唐寄北立即后退两步,搓着手贱兮兮地笑着,“这事儿你要换个角度看。你这么想啊,再过十几年你也该把学校的样子忘得差不多了,那时候翻起毕业照片,全是你比着v字站在那些傻不拉叽的建筑前面,多没劲啊!哪比得上这些大胸长腿,满满都是青春荷尔蒙的香味。”
“去你大爷的荷尔蒙!姐姐今天让你尝尝青春荷尔蒙暴躁起来的味道,免得你……”我举起相机作势要砸他,却突然看到正欲抱头鼠窜的唐寄北身后,有一个人正隐匿在一群学士服中,随着人流涌入了操场。
我的手愣在半空中。
怎么是他?他不是高中就辍学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学校,还穿着学士服?
唐寄北蹿出几步见我并没有追来而是停在原地出神,便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明显也愣住了。
只是几秒,我便被他那句从几乎快要咬碎的牙缝中挤出来的低吼恍然惊醒。
“操他大爷!”
身旁经过的人被他咬牙的模样吓到,悄悄绕开半步。目光所及处的那个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朝我们看过来。
六目相对,空气仿佛灌满了汽油,一点即燃。
半分钟后,对方脸上的惊悸和茫然渐渐褪去,垂下眼睑折身向操场大门走去。
“操!狗日的想跑!”
我快跑几步拽住唐寄北的胳膊,他想要追上去的步伐被生生打断,转过头一脸恼怒的看着我。
“你追上去又能怎么样?”我沉声问他。
“打他丫一顿总可以吧!”唐寄北愤然甩开我的手。“你他妈怎么也变得这么多废话!那孙子干了操八辈祖宗的事儿,卸他一条胳膊过分吗!”
我直直迎上他的目光,“然后呢?再去局子里看你吗?你已经卸过他一条腿了,你忘了当初你的开除处分是怎么撤销的了?”
我看着说不出话却依然梗着脖子的他,叹了口气。抬抬手腕上的表:“快五点了,戚里也快来了,你要让她看着你卸林苏皓的胳膊吗?更何况……”
我努力咽下喉头几欲作呕的感觉,舌头麻木到好似打了结,发出的声音几乎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你别忘了,那件事……我们都是帮凶。”
(2)
新学期的一切都是值得期待的。
潮湿的抹布掸去桌椅上积攒了一个假期的浮尘,再抽出一张干净的心相印纸巾一寸一寸擦干留在木质桌面上的细小水珠,小心翼翼地在桌角摞起厚厚一叠飞着墨香的课本。
文具店里挤满了叽叽喳喳的女生,虽然十六七岁的年纪早已失去小时候对于收集文具的那份热衷,但每个学期的伊始,几支粉嫩的圆珠笔和印满各色图案的饭卡贴总能让新学年的一切充满仪式感。
开学的第一周课程内容几乎都是引入式的简单教学,作业密度小而简单,体育课和活动课不会突然被某一科老师占用,开学典礼占去大半天时间,足够我们在主席台下窃窃私语聊完这个假期的奇闻趣事。
就连提心吊胆害怕被老师发现寒假作业“逢作文必撕”的那份忐忑,仿佛也是有趣的。
更重要的,是这些崭新的一切背后,意味着一个假期的久别之后,一份又一份的重逢。
我坐在主席台下,听完了“地中海”老白喋喋不休地念完新学期校长致辞和上学期工作总结,总觉得这些稿子特别耳熟,好像过去三个学期听的词儿和现在差不多。
我偷偷伸长脖子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纪录督察员的身影。回头时却正好撞上班主任刘岳警告的目光。
我慌忙缩回脖子,胳膊肘轻轻捅了捅身旁的戚里。
“哎!还没问你呢,寒假你给我打得那个电话什么意思?分手是什么情况?”我小声问道。
“啊?!分手?什么分手?谁和谁分手?”单珊从戚里的另一边探出头,声音因为惊讶明显比我高出几个分贝。
虽然戚里及时摆出了一个小声的动作堵住了单珊持续走高的声音,我们的对话还是被前排同学听了去,他转过头一脸兴奋地问道:“分手?啥分手?”
我一脚踹上他的凳子:“关你屁事。”
他悻悻回过头,坐在他身旁的方朝木却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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