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向前走了一步,听见远处呼啸的风声。
下一刻,和片刻之前幻境中一模一样的匕首出现在她的手中,被她稳稳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离开前一重幻境时落到少司命手中的匕首不过是个障眼法。
真正的千秋笔化成的匕首,依然在她手上。
此刻,已经插在了他的胸膛中。
“我和你不同。我永远不会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狂风骤起,九曲菩提境像是突然濒临崩溃的边缘,一切都开始扭曲。
少司命苍白修长的手指捂住胸膛,却依然捂不住蜿蜒流下的大片鲜血。
他的唇角也流下一丝鲜血,勾起一个诡异的笑:“那就这样吧。希望你不会后悔你的决定。”
“永别了,小姑娘。”
背后仿佛突然有人猛里推了云容一把,她猝不及防,一下子倒入了金色的河水中。
水面漫过她的头顶,无数破碎的泡沫之间,她看到的最后一幅景象,是少司命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黑色身影手上是一把金色的长剑。
长剑洞穿了少司命的胸膛。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但在下一刻,云容已经身不由己地沉进大河深处,耳边的水声猛然消失。
“云容!”是嬴钧焦急的声音。
浑身没有一处不痛,大概断了很多根骨头。
很冷。
云容睁开眼,看见熹微的天光,和一双映照着山川日月的眼睛。
那眼中有泪,有情,有一个身穿**婚服,就要嫁给他的姑娘。
她想对他笑一笑,却发现就连牵动嘴角都成为了一件困难的事。
她呕出一口血来。
这才发现,她与嬴钧遭追杀掉下崖底,两人身上都已是血迹斑斑。
嬴钧弯下腰抱紧她,滚烫的泪水沾湿了她的前襟:“云容,我知道你想起来了。”
云容勉强伸出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背,轻声道:“我想起来了。”
嬴钧把她抱得更紧:“这一辈子,我想了无数次,想问你上一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云容感到心痛如绞,却在踟蹰了半天之后轻声道:“殿下,有一些误会……你不知道。但请你信我,我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你一人。”
嬴钧身体一颤,看向她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希望和绝望。
他还没开口,她却径直凑上去,吻上了他的唇。
舌尖尝到泪水的微咸和鲜血的腥甜。
她曾经听到他与嬴铖的对话,知道他虽然前世与他有仇,却从来只把此事当成私人恩怨。
他一直以为自己始终是景国的血脉,毕生所愿便是开拓景国的江山。
而她如何能告诉他,在他早已忘却的前世,他也曾经是被景国铁蹄践踏的诸侯国臣子,在国破家亡的悲痛中绝望离世?
她又如何能告诉他,这一世之后,他将飞升为文神,而她则将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天地间?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
此时此刻,他们在生命的尽头相拥。
云容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原先彻骨的寒冷也渐渐散去。
她勉力解下腰间的翡翠玉玦,将它放在嬴钧的手心,两人十指交缠,共同握住那枚连接了两人血脉的玉玦。
从云容百年前将楚岺均的遗体埋葬在凌云断崖的杜若下起,三片杜若叶,便与他的性命相连。
如今的最后一片杜若叶变作了玉玦,她将它送给他。
愿他从此摆脱人世烦忧,红尘滚滚皆为过往,再不要为他人而牺牲自己。
握着玉玦的手指渐渐松开。
嬴钧为她挡了一箭,又抱着她跌下山崖,替她承受了绝大多数的伤害。
天边霞光漫天,雷声轰鸣。
这是新神归位的征兆。
崖底有流水淙淙,苍柏清芳。
云容抱紧了嬴钧,微微蜷缩起来。
最后的时刻,她想起自己这转瞬即逝的三世。
天上地下,万丈红尘,冷漠麻木,残酷而疯狂。
唯有他的温柔和干净,永远都是一尘不染的月光。
她不过是一缕灵息,因着他才飘荡到尘世,生根发芽,走过这漫长的生生世世。
这世界冷漠、残酷、无情无义,正直的灵魂消弭于天地,腐烂的人心恣意横行。
可这样的世间还有他,温柔、正直、一尘不染,沉入最肮脏的淤泥,种出一朵莲花。
上天总不该让这样的人飘散于这熹微的晨光。
幸好,走的是她。
原来不用山无陵,天地合,也可与君长决绝。
云容抱着嬴钧,阖了眼。
他与她,终是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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