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值下午。
柳胥身上尽湿,吩咐两侍卫将人带回刑部,便只身回往住处。
东、南城区,相距甚远,柳胥并不过意走快。
故而用时颇久方才回至府邸。
至门前,管家见柳胥状态,委实一惊,立即执伞过来。
柳胥接过,迈步走向房间。
春雨乍寒,不可小觑,管家紧赶吩咐伙房烧水。
待一番沐浴,重换新衣,柳胥才觉得身上舒服了些。
多番忙碌,已近晚间,后厨早早备好了饭菜。
腹内略空,柳胥吩咐管家传膳。
不多时,由守卫召唤,佩玉敛裾入堂。
见菜肴摆满长桌,柳胥安然在座。
故而温声问道:“公子今日如何这般早?”
柳胥呵然一笑,解释道:“今日无大事,便提前回来了。”
女子落座身旁,不再说话,只手执长筷,为柳胥布菜。
这时柳胥望向佩玉,试着道:“不若为你配个丫鬟吧?终归是个近身说话的人,每日唤你吃饭,也会方便些。”
询问同时,柳胥在观察女子神色。
女子手中的长筷,一刻停顿,终抬起通红的眸子道:“我不要!”
“为何呢?”柳胥问。
“公子曾答应过佩玉,愿意做佩玉哥哥,一生照顾佩玉。却现在公子要为佩玉找个丫鬟,是不是嫌弃佩玉麻烦?”女子道。
“你委实想多了。我的为人,你岂会不知?既你不要,我不招便是!”柳胥宽慰。
女子这才破涕为笑。
过了片刻,又道:“方才见公子神色,可是担心我会牵念春儿?”
柳胥突然一怔,而后抬首,望向佩玉。
见女子眼珠通红,却绝代芳华的脸上挂着坚强。
柳胥不说话,夹了一片春藕,放于女子碗里。
佩玉埋头,手执筷,夹起藕片,一行清泪,施然滚落。
满府抄斩,至亲尽丧,她都不落一滴泪。
却这一片春藕,她的身体颤抖,眼眸红彻。
原来对女子而言,这一生,能让自己哭的男人并不多。
却每一个,都会是神一般的存在。
佩玉的牙齿很美,咬起藕片,咀嚼细腻。
不多时,柳胥业已吃饱。
放置下长筷,随口问道:“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管家立于一侧,轻然一笑,道:“这是后厨梵正新创的一道菜,名为糯米连藕。”
柳胥笑了笑,不过随口一问,起身回了书房。
却佩玉望着柳胥的背影,突然有了憧憬。
翌日。
柳胥起的颇晚,吃了些食物,便前往隶令司。
走在玉清街上,见行人往来,百姓安居,治安变化甚良,也不由的有了一份成就。
却一入司使殿,感觉有事情发生。
因为叶羽、邱枫、关菡,乃至展风,尽然立于殿侧,只待柳胥到来。
自庭院走过,见关菡并不在操练府兵,本已觉奇怪。
现今四人齐聚,面色有异,欲言又止,柳胥更觉事件不小。
故而坐下后,径直问道:“是有何事?”
邱枫不可耐,迈前一步,道:“老大,你还记得郑铨吗?”
“玉府监监主郑铨?”柳胥疑惑。
“正是!近周一来,我遣展风查兑玉府监账目。见账本混乱,多有假账迹象。”邱枫道。
“那又如何?”柳胥再问。
因为只若是官场,必定走过假账。
“然昨日有人找到属下,经过一番问话,属下偶查出一条惊天纰漏?”这时展风道。
“惊天纰漏?是贪腐,还是亏空?”柳胥登时一怔。
“老大,并非贪腐,亦非亏空!而是一笔入账!”邱枫解释。
“入账?”柳胥越发不明。
见柳胥表情有疑,展风抱拳回禀,语出颤抖道:“这笔入账,金额远逾百万两!”
“什么,百万两?”柳胥猛的引座而起,场面失控。
要知道百万两,那可抵戍边十万军团,一月的粮饷。
如今,却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玉府监上走账。
这大明官员的人心,殊不可怕?
直至片息间,柳胥方才稳定,不由的正色问道:“这笔帐,从哪一路走来的?”
“将作监!”展风抱拳,不敢欺瞒。
听此三字,柳胥震撼,内心起伏,久不能定。
五署将作监,掌大明皇城所有禁军、府兵、侍卫的服饰、器械。
这百万两,想来就是这个严冬,所有禁军穿不暖的出处。
不仅如此,何止于禁军,宫女、少监,也是克扣的对象?
柳胥施然坐下,因为这件事牵扯太大。
然却要他不去过问,他又自诩做不到。
所以一瞬间,柳胥目光散乱。
这时叶羽抱拳道:“老大?这件事需得细做打算啊!”
柳胥只坐着,一语不发。
因为他焉能不知,将作监走账百万,在宫内必包罗妃子御侍、尚仪女官,乃至首领太监。
而宫外,又必当牵扯兵部三司,各阶将官。
至于上面,是否还干连总管御前,府库御后,谁也不知!
现今一笔账单浮出水面,整个大明百官呼之欲出。
想来这大明皇城,俨然早已化作了一张遮天大网,每一个节点,每一个位置,都必然站着一个人。
可谓牵一发必动全身。
柳胥蓦然思绪万千。
这时展风抱拳,又道:“据举告人所言,这一笔走账,并非第一笔,也不会是最后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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