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在长街两边伏击的是郝大树手下的丁字组,最擅长便是强弓硬弩,射杀敌人。前年的鹞子河一战,二十几张长弓,硬是把连云寨的一百余好汉阻在了河对岸,等到城里的援军及时赶到,才保住了郝大树从南方运来的一批红货。最值得夸耀的是,连云寨里坐第七把交椅的金毛犼,被丁字组教头呼延一箭射穿了能提七十八斤鎏金镗的右胳臂,才带着余众逸回了山林。
事后,郝大树连赏了三杯酒,道呼延颇有李广遗风,若非如今疆土清平,定能在沙场上博得个封妻荫子。
所以丁字组最厉害之处就是盯住敌人,钉死敌人。呼延则是那颗最长最硬的钉子。
此刻二十余颗钉子,死死的盯住了长街,盯死了那个渐渐走近来的黑衣少年。
少年的脚步依然不疾不徐,每一步的间距都像是像尺子量过的那样精确,稳定的向前方一步一步迈出。
呼延勾着弓弦的右手渐渐向后拉开,三尺余长的杨木箭就挂在弦上,箭头正指向那长剑上的黑衣少年,随之缓缓移动。奇怪的是其余的人并未拉弓,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或许在他们的眼里,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在呼延教头拉开弓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有的人甚至已经在想,等完事了回到那还暖着的被窝,怎样去折腾那个浪骚的小娘皮。当然,有更多人对那因为这点小事而让他们在这里冻了半夜的吴千诺,心里生出了不咸不淡的牢骚。
呼延却不这样以为。虽然在雪夜里冻了近一个时辰,他那双修长的双手却一直放在胸前的暖炉里。所以此刻挂着长箭,依然是那么的灵活而稳定。可是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他的心头却没由来的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对自己曾经射杀无数强敌的双手,竟然没有了往日的那种信心。
他没有立刻射出那一箭。
雪势愈发的小了,几乎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有点点碎屑还在掉落,却在离呼延身体还有尺余距离的时候,被那满身的杀气瞬间消融。
风却越来越大,从地上卷起阵阵的雪沫,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似乎这雪开始从地面往天上下。
杀气已经满溢。呼延知道,这个时候再不放手,那满满的箭意将会不停溢出,消失殆尽,到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勇气射出这一箭。他轻轻的呼了口气。
手松,箭出。
那长箭在空中旋转着,不断破开被寒风激起的雪沫,看似并不如何凌厉,却异常准确的射向了少年的胸前。
少年依然前行。
他前行的时候微微低着头,一直看着前面的路。就算如此,长街两边的屋顶上冒出这许多的人,虽然并未闹出太大动静,他也也该有所察觉。
可他依然低头。难道他是个聋子,一双眼睛已经用来看路,自然顾不到头顶上发生了什么事?
长箭已经当胸射到,近在咫尺。
近在咫尺是个比方,往往形容两件事物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了。可是在这里,这并不是个形容词,那支箭离少年的胸口真的只有一尺的距离。
不多不少,恰好一尺。
少年似乎动了动。又似乎没动,只是偶尔加快了一下脚步。不过是一刹那,便又恢复正常的步速。
这一刹那的变化,没有人看的见。
长箭消失不见。少年身后的雪地上出现一个细小的黑洞,周围的积雪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那是残余箭意在散发出炽热的温度。
长街忽然静了下来,那种没有一丝声音的绝对安静。
还没有来得及欢呼,屋顶的箭手们张开的嘴忽然就合不上了,精神有些恍惚,怀疑自己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在他们的眼里,那一箭毫无意外的射中了黑衣少年,并穿过他的胸口。按道理,此刻那少年应该倒在长街的雪地上,流出的鲜血将绽放出一朵妖艳的雪花。
可是少年依然在前行,走的不疾不徐。那一箭射中他之后,他仿佛变成了空心的,箭从胸口一穿而过,不知所踪。
难道这少年会使妖法?
呼延并不这样以为。虽然他不知道少年是如何避过这一箭的,那种速度绝对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想象的,更不用说是看清楚。可他多年来搏杀的经验告诉他,这少年绝对不是会使什么妖法,而是一个异常厉害的高手。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初见少年时的那种感觉是如何出现的了,那种信心全失的感觉。这个少年是杀不死的,或者说不是自己能够射杀的。这一刻,他更加的确定了这种想法。
杀不死不代表不去杀,既然接受了郝大树的命令,那唯一的做法就是要将这个命令执行到底。何为死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将死以身赴之,是为死士!
呼延再次拉将长弓拉至满月,长箭的羽尾夹在食指与中指间。不止是他,其余的二十余箭手同时拉弓,虽然脸上都还带着不同的惊诧之色,那手里的劲道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渐停的雪须臾之间又大了起来,毫无征兆,天地间又被那茫茫雪白所充斥。寒风将雪片卷起来,又狠狠的砸向箭手们的脸上。
箭手们毫不在意。所有的视线透过漫天的雪花,锁定在长街那个略显消瘦的身影上。此前的慵懒、漫不经心,还有见到那一幕的惊恐,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只要羽箭在弦,他们就是百战死士。所有人的戾气都似乎被这漫天的风雪所激发,虽然不知道那少年是人是妖,是魔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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