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宋振宗指挥护商队和土司兵主力对城里残存的乱民展开了无情的拉网剿杀。乱民们猝不及防,被官军三面一赶,慌不择路一窝蜂朝着南门这条最后的逃生通道涌去。
孙子兵法曰:围三必阙(注一)。其意为四面合围中必须放开一口,防止敌人无路可逃,只好返身搏命。千百年来,此言被兵家奉为圭臬(guinie)。然而初次上阵的护商队,便在孙子围三必阙的铁律之后,加了个“虚留生路,暗设口袋”!
乱民们都逃向了南门,南门大街上被身背各种包袱的人堵得严严实实。一辆满载而归的大车横在道中,被愤怒的人流当即推翻,结果造成了更大的拥堵。仓惶逃命者不可能知道,出了南门的城门洞,那才是真正的地狱!濆江上的木桥早被一把火烧了,护商队和土司兵沿着城墙攻占了南门城楼,居高临下对经过的乱民抛洒弓箭和砖石。土司骑兵则在南城外两面布置,以数十人马为一拨次轮番出击,沿着城墙和濆江之间的空旷地带来回冲杀,收割了无数廉价的生命。城外尸首遍地,后来者惊恐万状。乱民不敢再跑,只好躲在门洞里等待命运降临。那些未能及时躲进城门洞的倒霉蛋,要么被土司兵砍了脑袋抢去包袱,要么向护商队求降乞命被麻绳严严实实捆了……
王国臣等人到来,朱平槿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见他们。宋振嗣在城墙下找了几间完好的空宅,把他们分别关了起来。等到宋振宗派人回报大局已定时,雅州的天空已经艳阳高照了。
春光明媚,万物复苏。
雅州东门城头上,朱平槿换回了他亲王世子的大红蟠龙袍,坐在一把不知那里弄来的太师椅上,舒服地晒着春日的暖阳。乱民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看似穷凶极恶,实则不堪一击。现在大局已定,下一步的事就是如何将这座雅州城囫囵吞下了。他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泯了一口,体味留在舌齿间的芳香。温润的芳香中夹着些许苦涩,能把人体内的躁动之火压制住,让人不至于丧失理性。陈有福从乱民口中得知,目前cd府周边各州县已经全乱了。彭县、新繁、崇宁三县城已经被乱民占领。部分乱民已经成为了流寇,他们在当地乱民的接应下,经过双流、崇庆南下,先攻邛州,后攻雅州。乱民中,还有cd五卫的军士。朱平槿现在担心的事情很多,担心王府左护卫谋反,担心cd府被乱民攻破,担心叛乱向全川蔓延,担心孙洪遭遇不测……但是他现在最担心,还是老婆的安全。他现在归心似箭,急于回到cd府。可他是全军统帅,他的镇定就是军心的镇定。在雅州之事未了之前,他绝不可能仓促撤离。
朱平槿舒服通透了,心也渐渐静了下来。他叫过曹三保问道:“曹伴伴,东西都启运了?”
曹三保昨晚劳累了大半夜,今朝才赶回来。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依然精神抖擞。他回道:“奴婢先着人押运去了碧峰峡。蒙阳镇的王庄其实也不错,只是奴婢觉得过于靠近大路了。万一乱民滋扰,庄户多嘴……。舒先生那里的东西更多!他报来消息,范家地产竟有千余顷之多!雅州最多,其余名山、荥经、洪雅各县都有!其中青衣江两岸的上等好田,便有五万多亩,其余也多是旱田茶山!范家还查抄出来黄金八千多两,白银十七万两,金银玉石首饰总有百十斤。刚才传来消息,我们还抄了范家在城里城外的几十间店铺,有盐店、粮店、茶店、书坊、榨油、棉布、绸缎、皮革、铜铁、绢纸、裁缝、酿酒、农具、车马、客栈、青楼、酒肆、茶坊等等。光是粮食,城里的四间粮店就储粮三万多石。听说城外庄上还有两间粮库,不知有粮食多少。世子爷,不是奴婢胡说,这范家可比您有钱!其他谋反官员和乱民之家,舒先生还在查抄。只可恨那知州王国臣贪鄙,偌大一个雅州广盈仓,竟连一粒仓谷也无,……”
雅州的收获之丰,大大出乎于朱平槿的意外。一场仓促的遭遇战,让他得到了建军所需的资金。
以朱平槿的认识,一个政权的基础大体可分为三个方面:政治、经济和军事。一个政权的垮台,大体不过政治上破产,经济上崩溃、军事上失败。三者有其一,就可能使一个王朝崩溃。而大明朝的灭亡,则是三者俱全。政治上的交相倾轧和极度腐败,财政税收体系的惊人低效和彻底失灵,军事上内外敌人的轮番打击,再加上连续十几年的自然灾害,逐渐掏空了一个庞大帝国的家底。崇祯皇帝在勉力支撑十七年之后,终于无力回天,最后自挂东南枝,留下一句杀伤力颇大的政治遗言,让中国的文人士大夫精英阶层从此以耻辱的形象,永远留在历史的记忆中。
要拯救这个王朝,必须进行军事体系的重建。而财税体系的重建,与军事体系的重建同样重要。军队是只吞金兽,战争是个无底洞。军饷军资的及时发放,武器弹药的及时补充,后勤物资及时的供应,是一支军队战斗力的必要前提。没有一个强大财税体系的支撑,朱平槿便只能自掏腰包,早晚破产的命运;没有一个强大财税体系的支撑,军队就会哗变,战争就会失败!
然而财政税收体系也不是孤立存在的。它立足于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既依赖于高效的财政税收组织和制度,更依赖于国家直接掌握的经济资源总量。计划经济国家的战争动员能力大于市场经济国家,就是这个道理。一个理想的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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