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跑道上平稳地滑行之后,顾流萤才取下双耳中的飞行耳塞,这是她乘飞机时的必备物品。飞机起飞和降落的轰鸣声会让她感到心绪不宁,如果不戴上耳塞她的耳朵会疼上好几天。她坐在座椅上透过机窗玻璃张望着外面的世界,十多个小时前,她从一个破败萧索的机场出发,而现在却置身于这偌大的现代化国际机场,灯火耀眼之间竟也生出些许说不出的苍凉。
坐在她身旁的杨束见她摘下耳塞就关怀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流萤分不清他是问自己的耳朵感觉怎么样,还是在问回国的感觉怎么样,但转念一想杨束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当然问的是自己的耳朵,所以毫不犹疑地答道:“这个牌子的耳塞很管用。”
“我是问你”,杨束轻轻笑了一下,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感觉怎么样?”
流萤才恍然大悟,低声回答道:“挺好啊,远离了惊心动魄。”
杨束忍不住笑了笑,“提心吊胆硬是给你说成惊心动魄。”
提心吊胆是真,惊心动魄也不假。杨束和流萤是援非志愿者团队的成员,也是同一批成员中最后两个归国的。这两年,他们日日在罪恶、贫穷与疾病三者交替之中度过,可谓提心吊胆,但却在自己平凡的人生中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谓是惊心动魄,好在所有成员都活着回来了,也算是万幸。流萤不再言语,看着飞机外的繁华,流年两载,却恍若隔世。
待下飞机时,杨束起身在托架上帮流萤拿下背包时问道:“有人接你吗?”
“有。”流萤简单答了一句,然后接过杨束递过来的背包,又说了一句“谢谢”,转念一想添了一句“你要一起吗?”
流萤是真心诚意的,杨束大概是她这两年在异国他乡唯一的搭档和朋友了。
杨束咧嘴一笑,说道:“这句话原本是我想对你说的。”
两人一下飞机随后都把手机打开,刚一开机,流萤的电话便响起来,她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熟悉的号码立刻接了起来。
“我到了。”她自顾自地点点头,之后又回答道,“好。”
挂了电话流萤取了托运的行李就跟杨束道别,杨束却在这时候叫住了她,“流萤。”
“嗯?”
“走出这个机场,以后还会再见吗?”杨束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流萤看着这个时时刻刻都朝气蓬勃的人,浅笑道:“我可不想成为杨医生的病人,希望是在医院以外的地方。”
杨束站在原地看着流萤离开的方向,她的样子那么沉静,好像总是可以在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中拥有自己的一方净土。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又想起了那一段难熬的时光。那是援非的第一年零三个月,他在一次急诊手术中不料被针扎伤,当地的医生送来病人的检查报告说病人被检查出了艾滋病病毒抗体阳性,杨束当即脑袋一片空白,对年轻的生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在职业理性的驱使下,他不得不逼迫自己连续服用了一个月的抗艾滋病预防药物,之后出现了严重的药物反应,加上他的心理压力实在过重,几近崩溃。那一段时间,大家对他都是避而远之,唯有流萤寸步不离跟着他,大约是怕他想不开吧,任杨束骂她吼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他,她虽然总是沉默寡言,但却给了杨束极大的鼓励,好在后来有惊无险。每每想到此,杨束心里就忍俊不禁,从此心里多了一份钦佩,也多了一份爱意。
流萤拖着行李走出候机大厅便四处看了看,人海里并未看见刚刚给自己打电话的沈又夏,于是掏出手机正要拨号,一个身影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戴着一顶黑色时尚的棒球帽,一副几乎遮了半张脸的墨镜,一身白色的休闲运动装,流萤看了一眼眼前这熟悉的身形有些迟疑地开口叫道:“哥。”
沈又夏随即摘下了墨镜,露出了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问道:“我这样是不是不容易被认出来?”
看惯了沈又夏西装革履的流萤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干嘛把自己穿成这样?”
沈又夏无奈地长叹一声,一只手拉着流萤,一只手拉着她的行李箱,说道:“形势所迫,我们先出去再说。”
沈又夏是流萤的哥哥,确切地说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哥哥。流萤还未满三个月的时候便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扔在了一所名为归叶院的孤儿院门口,归叶院的阿姨们寻她父母未果,便只能将她留在了归叶院。阿姨们从她身上留下的纸条得知她姓顾,她被扔在归叶院那夜门口萤火虫数不胜数,于是为她起名顾流萤。
沈又夏比她大五岁,同她一样也是归叶院长大的孩子。在流萤十岁那年,沈又夏的父母从孤儿院里将他找回来,而他要求他父母收养了流萤,给了流萤一个可以遮风避雨但却并不温暖的家,直到现在,她还一直叫沈家父母为“叔叔阿姨”。沈又夏是流萤从小唯一能够亲近的人,也是流萤唯一一个可以视作亲人的人,因为自她能记事起沈又夏就在她身边,大约是习以为常了。她总是庆幸她的身边有沈又夏这样一个存在,尽管沈又夏有时候特别蛮横妄为,但流萤可以因为他的好而抹去其它一切的不好。
回家的路上灯火辉煌,流萤在飞机上断断续续睡了十来个小时,丝毫没有倦意,但刺目的灯光却让她的眼睛疲乏得不行,她闭着眼睛靠在副驾驶位的座椅上。两年了,虽然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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