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若大师垂眸不语,似乎并不乐意作答。
泉水叮咚,波若大师唇角微扬,神态安详。
无济杵在原地权衡片刻,决定还是先煮粥,再到门口等候,毕竟师父的胃口尤其紧要。
慈晔驾着车,在街上缓慢前行。他不敢催促马儿快跑,尽量叫它走的慢些再慢些。如此,才能保证车子里的人不受颠簸。
包裹的像是粽子一样的玉姝依靠在秦王肩头,闭目养神。
谁都想不到,花医女竟然答应玉姝这般看似荒唐的请求。因为没有人比花医女更加清楚,若没有平稳的情绪,就算玉姝尚未弥合的伤口瞬间痊愈,也是于事无补。
况且只要小心看护,保证患处不再流血,倒也无碍。
半个时辰路程,又多用了半个时辰。
慈晔停稳马车,撩开车帘,对秦王说道:“王爷,到了。”
秦王探出头来兀自打量,这庙宇荒置许久似得,在瑟瑟寒风中显得颓败不堪。饱经风吹雨淋匾额上描着金漆的大字剥落,露出原木本色。
目光逡巡一圈,又再停驻于真泉寺三个字上,心里犯嘀咕,“能是这儿么?”
慈晔顺着秦王的目光,转头看去,确实旧了点,小了点,“王爷,凉州城就这一座真泉寺。据说,寺中真有泉水。”
秦王抿了抿嘴唇,对玉姝说道:“父亲抱你进去。”即便棉衣,莲蓬衣裹了几重,可埋首于秦王颈窝的玉姝仍然轻的好似一片落叶。
恍然间,秦王竟有种怀抱着的是尚未满月的玉姝的错觉。
彼时的玉姝,纯净娇嫩的宛若雪莲上一滴晨露。他也是这般抱她在怀,交予张素手中。
张素小心翼翼接过去,望着玉姝小脸儿,眸中布满忧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粗手粗脚的,会不会把她碰坏了?”
不知怎的,凭这一句话,秦王就知张素不会待薄玉姝。
可是,再好,也无法代替亲生父母的关爱与呵护。
秦王喉间阵阵发酸。他后悔听了高括那套说辞,把玉姝送到民间抚养。然而,后悔又有何用?一转眼,十二年过去,他才有机会再一次抱起玉姝。
不等秦王踏入门内,就听见鼾声震天。庙祝趴在供桌上,睡得昏天黑地,恐怕就算把庙拆了都醒不过来。
秦王瞟他一眼,唇角坠了坠,迈步直奔后院。
紧随其后的慈晔也瞟他一眼,搞不懂怎么会有这么贪睡的人。
无济煮好了粥,给师父盛了一小碗。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抬眼就见波若大师仍旧端坐泉边,已然入定。
无济手足无措的在波若大师跟前来来回回转悠好几圈,拿不准该不该唤师父。
师父从昨晚就没吃饭,再饿下去可不行!无济给自己鼓鼓劲儿,来在波若大师面前,正待张口。忽听耳边靴声霍霍,心下疑惑,转头看去,有人怀抱着一个胖蚕蛹向他们走来。大大的兜帽将那胖蚕蛹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别说面容,就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一看就是病入膏肓,没得救了,来求佛祖保佑的。
这人上后院来干嘛?无济烦躁的蹙起眉头。
就在此时,波若大师双目倏地张开,笑容爬上眼角,道一声:“来了!”便起身相迎。
秦王上前两步,向波若大师问道:“敢问大师……”不等他说完,波若大师截住话头,“老衲波若。”
“大师。”秦王怀抱玉姝无法行礼,毕
恭毕敬的向波若大师微微颌首致意。
玉姝抬起眼皮看向波若,果然与她梦中所见,一般无二。心下稍安的同时,亦觉玄妙。
“无需多言,随老衲进来吧。”说着,波若大师往禅房走去。
无济傻乎乎站着,看看秦王,再看看师父,张了张嘴,想叫师父用些粥水,却还是咽了回去。正为难,就听波若大师唤他,“无济,你也进来。”
诶?
无济诧异,端着托盘跟了进去。
禅房布置极为简单。禅床、蒲团、翘头案。
秦王把玉姝安置在蒲团上坐好,拿下兜帽,露出玉姝惨白的面容。
无济偏头看了玉姝一眼,觉得她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人到齐了。波若大师看了看杵在一旁干瞪眼的无济,吩咐道:“无济,你坐。我有话对你二人说。”
秦王明白波若大师没把他算在其中,可又放心不下玉姝伤势,恳求道:“大师,玉姝她身受重伤,我想……”
波若大师一扬手,玩笑道:“无妨,她属猫的,有九条命。还请施主放宽心,在外等候罢了。”
这样说来,她跟阿豹算是同类。玉姝抿起唇角,浅浅笑了。
既然波若大师都这么说了,秦王也不好再待下去,帮玉姝拢了拢衣领,柔声叮嘱,“父亲就在门口,有事叫我,知道吗?”
玉姝低低嗯了一声,以她现在这般,就算喊,也喊不出多大动静。
秦王出去,将门合上。禅房里落针可闻。
良久,波若大师才道:“施主,可否帮老衲一个忙?”
无济颇为不解的看向波若大师。师父从不曾请人帮助,今天这是怎的了?
波若大师说的是“请”,玉姝却将其理解为“求”。
“可以,大师请讲。”得道高僧开了金口,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波若大师目中含笑,一指无济,“这十几年来,无济一直随我研习佛法,人世间的事,他不懂……”岂止不懂,无济就像一张白纸,从未受到人间烟火的浸染,纯粹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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