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君客气。”卫擒虎虚扶一把,将她带到街边,“这里牛马穿行,须得多加小心才是。”言辞诚挚,像是祖父关心孙儿安危。
玉姝心间一暖,抬眼端量卫擒虎。
须发花白,皱纹已然爬满眼角,慈祥和蔼取代了蛰伏于他眉目之中的英气。
果真是岁月不饶人。玉姝慨叹。
“谢郎君也是来敬香的吧?”卫擒虎微笑问道。
他这一笑,令玉姝倍感亲切,“我,我给浮图大师送《春牛图》。”
卫擒虎猛然间想起谢九郎是与大皇子、浮图大师结伴来京都的,算是旧识,便道:“哦!是了,就快立春了。”
“我是来敬香添香油钱的。”不等玉姝询问,卫擒虎自顾自说道:“有位友人年前故去了,我想求佛祖大发慈悲,让她来生别再受今世这般苦厄。”
友人?赵矜?!
玉姝眼眶酸胀,“是侯爷的至交吗?”
卫擒虎略微沉吟,“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儿。奈何我能力不济,保不了她平安康泰。”
先帝最宠爱的千金郡主,故太子的掌上明珠,死于大平宫。而他这个定远侯,无法为她手刃凶手,只能跑到祥云寺寻求慰藉。卫擒虎深感愧对赵矜,更加愧对赵昶。
是以,卫擒虎孤身前来,没对任何人提及此事。但他与谢九郎初初相见,就觉得他像是久未谋面的老友,甚为投契。甚至对他敞开心扉,道出心中郁结。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何等玄奥。卫擒虎暗自感慨。
玉姝不想他再为赵矜伤感,吸了吸鼻子,指着枣红马,语调轻松的说道:“侯爷这匹真乃宝马良驹呀。”
卫擒虎收起悲戚神色,强打精神,“此乃皇帝陛下所赐。”顺顺马鬃,又说:“脚程快又灵性,确是匹好马。”抬眼看向玉姝,“谢郎君懂得相马?”
玉姝摇头,“不懂。不过好坏还是能分得清的。”见得多了,自然而然学会辨识。
“前几日,华先生在寒舍饮酒时,即席做了首曲子,就是现下京都传唱甚广的《雪梅》。不知谢郎君可有耳闻?”既然遇见谢九郎,就不得不说说《雪梅》。
提及此,玉姝不住颌首,赞许道:“华先生此曲欢快悦耳,朗朗上口,就连三岁孩童都唱的似模似样。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曲。”
卫擒虎暂时抛下烦恼,语气也轻松些,“是啊,是啊。我经常听到坊中小童齐声欢唱。谢郎君的词与华先生的曲真可谓是相得益彰。”
“然则,元夕宴上,谢郎君那曲《元宵》与华先生嗓音更加契合。若是换做他人,怕是唱不唱其中韵味。”卫擒虎并非只会带兵打仗,不解风情的鲁钝莽夫。加之丁玫濡染,点评起词曲头头是道,俨然大半个内行。
玉姝细品卫擒虎话中意味,晓得他是在说《元宵》讲究技巧,一般人学唱不了。
事实正是如此。
玉姝做曲时,没想过家喻户晓。
皆因前有《雪梅》传唱甚广,坊间对东谷谢玉书已经认识。《元宵》意在让那些达官显贵记住靖善坊谢九这号人物。
玉姝笑道:“《元宵》乃是某为华先生度身打造。以此报答他对《雪梅》的厚爱。”此言非虚。华存帮谢玉书在京都扬名,她当然感激不尽。
卫擒虎由衷称赞:“谢郎君结草衔环,德行高洁,令人敬佩。”
她并非纯粹答谢,个中掺杂了私心。结草衔环尚能领受,德行高洁玉姝自问担当不起,连连摆手,道:“侯爷谬赞,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卫擒虎与谢九郎越聊越有相见恨晚之感,诚心言道:“谢郎君可愿赏面到舍下用盏清茶。”
得他邀请,玉姝欣喜不已。
鹿鸣山一别,玉姝已有十数年没有与卫擒虎会面叙话。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卫擒虎说,但又不能将所有遭遇和盘托出。可她还是欢喜的,刚想答应,慈晔回返,来到她面前,道:“浮图大师请郎君进去。”
卫擒虎面带失望,“既是如此,那就不耽搁谢郎君了。快进去吧,别让浮图大师久等。”
玉姝神情一肃,“侯爷,那……我过几日早去府上叨扰。”
闻听此言,卫擒虎连连应道:“好!好!”他打算让卫瑫两兄弟也见识见识世家子弟的学问才情。
玉姝与卫擒虎互道珍重,目送他上马远去,才与慈晔一同进到祥云寺中。等候多时的小沙弥迎上前来,双手合十,道:“施主,请随我来。”
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能在祥云寺收到这般礼遇,当然令人讶异。有许多人向她投来探究的目光。玉姝安之若素,跟在小沙弥身后,负手而行。
有一年佛诞,她随祖父来祥云寺敬香。
彼时,她尚且年幼,加之前呼后拥,匆匆来,匆匆去,没有机会欣赏寺中风景。
这一次,玉姝刻意放缓脚步,细细端看。
寺中遍植菩提贝叶,文殊黄姜与各大庄严肃穆佛殿相互辉映。可惜现在时令未至,倘若恰逢花期,景致必定悦人。
比之信众络绎不绝的华美大殿,僧舍就显得极为拙朴清幽。
世间多浮躁。
晨钟暮鼓,诵经打坐,僧人虔心修行的拳拳挚诚附着在这青砖素瓦之上,使玉姝感到莫名心安。
浮图大师居处是一座小小院落。
库那勒王子已于门前等待,远远见到玉姝,双手合十,含笑俯身。
待到了切近,玉姝合十还礼,“王子,好久不见,你还好嘛?”
库那勒王子温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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