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她坐下,笑道:“嫂子嫁进来那么久了怎么还与我生分,什么大小姐不大小姐的,嫂子随哥哥叫我归云就成了,还是嫂子坐吧,别外道了。”
说话间,自然有丫头送了茶点进来,沉烟上前替我解了鹤氅去,我在炕旁边的红木圈椅上坐下,闲闲的挑了块绿豆糕吃,听她们说话。
嫂子见我来了,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略坐了坐便回屋去了。
额娘坐直了身子,招手叫我挨着她身边做,抚了抚我的鬓角,笑着说:“我的儿,年下这几天可偏劳你了,昨天可算睡个囫囵觉了,饿不饿?我这有鲜虾仁鸡汤馄饨,让春喜打发你吃。”刚说完,春喜答应着,极有眼色的带着丫头们出去了。
我把茶盏往额娘跟前递了递,问道:“额娘早起吃了些什么?我再陪您用点?”
墙上的明玻璃窗照射进来正午的暖阳,那阳光在我额娘的莲青色掐金织锦袍上映显出温暖的光晕,额娘今年还不到四十岁,眼角虽然已经有些细微的纹路,但依旧的端方贵气,一双杏眼透露着慈爱和温柔,即使在家也常常衣饰整肃,旗髻虽然简单,但鬓发里的赤金镶宝牡丹花钗和耳边的珍珠耳环却时时透露着大家子主母的气派。
说话间,春喜和沉烟带着几个丫头进来,从食盒里拿出菜点来,额娘牵着我的手坐在红木圆桌前,只见春喜一边布菜一边说道:“腌小黄瓜,文思豆腐羹,如意卷,豆面馍馍,鲜虾鸡汤馄饨,辣炒田鸡,都是小姐素日爱吃的,太太早让备上的。”
我不好意思起来:“我如今都这么大了,日日陪额娘用饭,您还这么记挂着我爱吃的东西,归云真是无地自容了,回头我去后厨房,亲自跟大厨学两样额娘爱吃的菜来孝敬您!”
额娘笑道:“可消停吃你的吧,要让你去厨房学做菜可没日子吃上了,你那个火爆脾气,大白菜剁上两刀就急了,弄不好在把厨房烧着了,全家都得挨饿喽。”
一屋子人登时哄笑做一团。
我不好意思跟着笑,就假装一本正经的不高兴,故意噘嘴说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不见大哥和弟弟来给额娘请安?我看大哥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料子,连弟弟也学坏了。”
额娘笑着嗔怪我:“我这个当老婆婆的都不挑眼,哪就轮到你这个大姑姐儿说闲话了。”说着话,额娘了一勺豆腐羹到我碗里,说:“你哥带着归鹤去了丰台大营给太爷请安送吃食去了,太爷不是过了初一就去丰台大营奉命犒赏去了吗,你阿玛又领着八旗护军去巡营了。”
她放下筷子,捋了捋袖口:“说起来你太爷和你阿玛也是正一品正二品的朝廷大员,可身在军营也是没个休沐的时候,大年下的也不能在家歇歇,越到年下越要出去巡检,说起来还不如小家子,亲子贤孙的一处热闹着多好。”
我嚼着一块田鸡腿劝着:“我瞧着挺好,说明我阿玛和太爷受皇上重用,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打从高祖时咱家就受皇恩,虽说当今皇上才继位不满三年,可也是依旧看重我太爷和阿玛,再说了,”我吐了骨头向额娘坏笑着说“阿玛不常在家也是好事,我和归鹤的学业没人催逼着管,我们也松快,最重要的,阿玛不往家娶姨太太啊,要是跟大伯父似的,当着个文官,成天除了吟风弄月就是往家娶姨太太,我看您糟心不糟心!”
额娘笑骂着,又让春喜给我盛了碗馄饨,“说起来也是,你阿玛虽是个正二品大员,纳妾这事上倒是不像别人,这么些年,不就是你丛霞姨娘一个侧室吗,她还是我娘家的陪嫁,跟自己人是一样的,养了归鹤这么个听话的儿子,也是自小就放在我身边教养,府里的事也是多帮衬少说话的脾性,真真儿顺我的心。”
我忽然想起方才嫂子的神情,便问道:“刚才来时嫂子和您说什么呢,怎么一见我来了倒止住话头了呢?”
额娘看屋里此时都是亲近丫鬟在伺候,也放下顾忌,起身坐在明窗下的暖炕上,喝了口茶说道:“雪卉一早就过来请安,伺候着吃了早饭,我看她也是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想说什么便问她,她支吾了半天,东拉西扯的,最后才说,她娘家兄弟今年18了,她阿玛给谋了个内务府笔帖式的差事,说她弟弟人稳妥,说话行事又大方谦和,说咱家大小姐过了年也17了,雪卉想亲上做亲,两家里知根知底的,又是故交,不会怠慢了你。”
我尚未出声,立在一旁的沉烟倒是哼的冷笑了一声,我和额娘不由得看她。
沉烟历来沉稳,今儿个竟然没绷住,她自己也唬了一下,连忙跪下扣头:“奴婢一时失仪,请主子责罚!”
我笑着扶她:“怪道人家都说我偏心你,可不嘛,我心里怎么想的,你这嘴就替我出声了。”
我在额娘旁边的炕沿坐下:“额娘是个什么想头?”
额娘拿过春喜递来的翠玉镶珠的烟嘴儿,抽了口兰花烟细细说道:“连沉烟都觉得不合适,我能瞧得上吗,这是咱娘儿俩私下说,她一个下五旗出身的人,能嫁进咱们家,凭的是什么?还不是她爷爷当时和咱家太爷一处做过官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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