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克拉苏阁下，还有艾莉娅小姐。”
“好的，我们马上下去。”
拉开车厢门，阿历克赛回头看了一眼蓝梦：“下来吧，就算不想吃，你也得装装样子。”
“记住，我们现在是阿克苏迪亚家族的兄妹。”挑起布帘，有清凉的夜风拂过额头，阿历克赛轻轻探手，闭上眼，近前是人群的喧闹，而远处......
他松开手掌，一片飞过的落叶正在其中。天边的皓月依旧明亮，今晚的夜风虽大，但水汽并不充沛。
“层积的云朵还在三天之后。”
阿历克赛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空气中的元素比例：“很快就会有一场初夏的雷雨到来，但不是现在。”
“今天是个适合狩猎的好日子。”
他踩着二级木梯，一步跳下马车。有几个连样貌都没记在脑子里的商队工人从车前经过，阿历克赛注意到他们都端着一模一样的陶碗和木勺，里头盛着乳白色的肉汤和几块扯碎了的黑面包。
这种不用液体泡软就只能用牙齿慢慢磨着吃的人造石头，对于处于社会底层的穷人们，却是一种必不可少的食物。
毕竟他们没有挑剔的资格。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能有能力决定自己要怎样活下去的终是少数。无力反抗者要么被迫接受，要么就直接饿死，在贵族眼中比海水还要多的贱民没有第三种选择。
“比起某些人，他们至少还能吃顿饱饭。”
目视着这群工人的背影在摇曳的火光中逐渐走远，坐下。
阿历克赛收回目光，他转头看去，瞧见营地正中的火堆正在熊熊燃烧。远远望去，高昂的焰尖带起袅袅白雾，耀眼的好似是白日里的太阳，单是这份温暖，就让人心生安定。
可惜油脂的香味丝毫不能抚慰空洞的胃囊，庞大的火焰亦不能吓阻人立的饿狼，没有切实的骨肉到手，潜默在夜空下的野兽又怎会轻易放弃。
又起一阵风。
夜色下，随风起舞的林叶影影绰绰，肆意的张扬着那份白日里不被他人欣赏的妖娆，直等到星点的萤火带来月光的讯号，分叉的像是鸡爪般的影子只风一过，就宛若千万只手一齐招展。
阿历克赛仿佛从风中闻见了某些夜幕里的低语，他知道这不是错觉，但又是在木柴燃烧时的噼啪声中隐去。
这是商队的最后一次机会。
但稍待，耳边的闲谈声依旧未曾停止。
阿历克赛抬步踏入席中，状若常人，他动作自然的接过弗里姆林递过来的肉汤和面包，与他们说笑。
席中，众人各说趣事，笑声不止，一派宾主尽欢的表象下，侧耳倾听：
簌簌声，人语声，纷纷浸没在漫天安静的星辰里，一种无人可知的黑暗正在接近，而唯一可以对世人付诸拯救的神明却依旧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是谁抛弃了世人？”
阿历克赛轻轻低笑：“若神明无错，便总是人有罪了。”
“您说什么？”
在阿历克赛如约给出了两支褐叶草的提炼膏后，弗里姆林便对阿克苏迪亚的兄妹看重，也尊敬了许多。
他把队伍中最好的食物拿出，和午餐时截然不同的雪白与碗中肉眼可见的大份肉块已经证明了他的诚意。
“艾莉娅小姐......她没来吗？”
他说着，便给了身后手下一个眼神，后者伶俐的拿起弗里姆林早早备下的白面包和肉汤，就想往专为炼金术士使用的车厢走去。
“等等。”
阿历克赛抬手虚拦：“艾莉娅身体有些不舒服，她等会就来。”
“我还以为阁下的妹妹是吃不惯我们乡下人的面包呢。”
弗里姆林的语气微带调侃：“您和您妹妹这样年轻有为的人物能不嫌弃我们乡下人的吃法，实在是叫我等受宠若惊。”
“不过就算阁下不在意，我们也不能总让贵客和我们用一样的饮食。”
他在身旁的一个木箱里摸索了一会，拿出两瓶果酱，放在餐垫上推了过来：“新王领的精灵梅酱。那群长耳朵虽然不讨人喜欢，但在这些叫人像只蜜蜂一样高兴的零嘴上，我们确实和他们有点差距。”
“哦？”
阿历克赛放下碗勺，一手一个，拿起巴掌大小的瓶子，一行简短的精灵文下，透明的瓶中装满了淡黄色的果酱：“这个味道......”
他旋开瓶盖，拿手指勾了一点放在舌尖品尝：“啧......”
“有蜂蜜的清甜和梅子的酸香，滋味醇厚，口感上品，又加了果酒调和香气，价格不便宜吧。”
阿历克赛点着头把瓶子放在脚边，问道：“那么队长，你的下一个任务又是什么？这么贵重的礼物，怕是不简单啊。”
“任务？什么任务？”
闻言，弗里姆林脸色一变，义正辞严的说道：“我哪有能耐命令阁下您呢？您就好好休息，把这两瓶梅酱当成中午的赔罪吧。”
“那时候，确实是我照顾不周了。”
随即，弗里姆林的表情又是一变，他忽然满面堆笑的搓了搓手，看似几番踌躇的开口道：“不过，我们商队最近遇上了一个困难，就是想请阁下您帮我们一个小忙。”
“小忙，当然可以。”
法师的耳尖忽而微微一动：来了。
咚的一声，一枝不知何处射来的箭矢已经深深的扎进了营地里目标最大的车厢之内，惊起了一阵喧哗的同时，飞矢的尾羽还在轻轻颤动。
“该死，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