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丝如雾一般的小雨飘然落下,打在早已湿透的身上却并不明显,整条江面仿佛被笼罩在一层薄纱之中,月色星光俱都隐没不见,只有江水滔滔,奔流而下。
耽搁的时间已经不少,苏岭再不犹豫,紧紧握住铁链揉身而上,双手交替之间全无声息,便如一只捕食的守宫一般,轻盈而迅猛。
只是几个起落,身形便已消失在铁链尽头。
抬头仰望着苏岭一举一动的赵润儿,嘴里喃喃道:“这家伙还真有些本事。”
她低头朝着来福灿然一笑:
“你家这位主人怕不是江洋大盗出身的吧。”
楼船的甲板上暗无灯火,一片寂静,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苏岭藏身在一堆绳索后边,探出头来小心的张望着。
耐心这东西,他素来都不缺。
当年在上山修行之前,他便已经是村里有数的好猎手。想要对付那些机灵狡猾的猎物,可不比对付人更容易。
除了勇气和运气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要有足够的耐心。
虽然甲板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甚至连白天的时候被地灵宗的人拿来射死那渔夫的巨弩也不见踪迹,不过苏岭并未轻敌。要知道人的眼睛有时候是会骗人的。
眼见未必是实的道理,许多人都知道,可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却总是想不起来。
就连山林中的很多动物,都会利用周围的环境藏匿或者捕食,苏岭不相信地灵宗的修士们居然会全然无防。
在屏息静气的细细观察了半天之后,终于被他发现了几丝端倪。
整艘楼船的甲板不知是用了什么材料建造的,看上去好像是木头。
纹理间却隐隐有着金铁般的光泽,而真正用手指摸上去,却又不似金铁般冰冷,反倒是有几分温润的感觉。
苏岭从没见过这种材料,心想要是杜木匠他老人家在就好了,一定能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甲板被擦拭的很是干净,便如一面镜子一般,只是此刻却被洒落了一层濛濛细雨,发散着莹莹的清光。
贴着地望去,甲板上有些隐约可见的足迹,只是那些足迹都是在局限在极小的范围之内,而另外的地方却是光亮如新。
这一点明显不正常。依苏岭所想,说不得那些地方便设有什么机关或者阵法,用于防备外敌。
除此之外还有最靠近船头的一处舱房中,虽然从外面见不到人影,却有细微的呼吸声从里面传出。若不是苏岭的听力远在常人之上,怕也察觉不到。
这大约便是守夜之人了,至于更远的地方还有没有其他人看守,苏岭就看不到了。只能说这艘楼船外表上看来松懈,
守夜人所待的那间舱房正冲着船头方向,视野极为开阔,想要从里面的人眼皮子底下经过而不惊动显然很困难。
苏岭思忖了片刻之后,不进反退,他抽身从绳索堆里猫身退出。
来到船舷一侧,然后腾身向外一跃,在经过船舷的一瞬间,却用手掌牢牢的把住船舷,整个人贴在了楼船的船舷外侧。
水中的赵润儿一直在盯着这边,见苏岭翻身而出,不禁惊呼了半声,虽然及时被她捂了回去,可在这寂静的夜里仍是非常明显。
前舱守夜的那名地灵宗弟子,亦是听到了这一声惊呼,他疑惑的看了看面前毫无反应的阵盘,起身来到床前向外张望。
船头之上一切如常,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不放心之余,他从舱房中走了出来,在四周围又小心的看了看,却仍是一无所获。
冰冷的雨丝飘落在他的头颈上,守夜弟子缩了缩脖子,心想大约是自己多虑了,天南之地,哪有什么人敢来轻捋地灵宗的虎须,便自嘲的笑了笑。
正准备回到船舱时,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径直往船舷边上行来。
随着脚步声移近,挂在船舷边上的苏岭顿时紧张起来。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冲出去先发制人的时候,却听到一阵衣带的窸窣声,随即一阵哗哗的水声响起。那名地灵宗弟子竟然是来船侧放水的。
这一泡尿花费的时间可不算短,待那地灵宗弟子终于如释重负的喘了口粗气,准备提上裤带重回舱中的时候,却觉脑后风起,一只突然出现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他的后颈上。
这个完全来不及反应的家伙,直觉眼前一黑,便身子歪倒在地上。只是身子还未躺下,便已经被人轻轻扶住,全程之中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可谓干净利落。
这个打黑拳的家伙,自然便是苏岭了。
从先前的略有几分虚浮的脚步声中,他判断出这个家伙的修为并不算高,至少也不会高过自己去。
要知道到了淬腑中境之后,修士身上的灵力已经可以无时不刻的保持着一种外放的状态,行走坐卧之时,只要不是刻意收敛,都应该是毫无声息的才是。
而像他师傅清虚还有师伯师叔那种人,更是可以做到踏雪无痕,过水不沾的地步。
所以苏岭才行险一试,好在这一次并未被他猜错。
其实这么做还是免不了要但几分风险。不过此人所在的位置实在太过要紧,来福和赵润儿想要上船的话很难避开他的耳目,江水清寒,总不能让赵润儿和来福一直都泡在下面。
来福还好,赵润儿却只是个略有几分功夫在身上的普通姑娘,断然受不住这江上的寒气的。
只是他也没想到居然会如此顺利,地上的这名男子身穿一件白色的束腰长衫,显然并非僮仆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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