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馆的防卫,是外紧内更紧的原则。外面看就是每天也有一大排的护卫,黑布的制服,刹着武装带,腰间挂着枪,脚下皮军靴。直接就让许多有心思的人打消了歪念头。三五个人的小偷儿小摸,都是绕道来走的。内部得人员安排也紧着精干,除了有一个小型的军火库,还有一定要摸清十八代祖宗的盘查系统。
虽然措施有许多,对黄五舅妈基本上是无效的,黄五舅妈是张家最嫡系的近亲,她要求拜见的又是张家的大闲人张太太。所以保安和听差们肯定只能先通报,后放行的。
黄五舅妈此刻也是被张公馆的威风镇住了,她弯腰弓背,低眉顺眼,满心忐忑的进了门,见了张太太的面,把一条手帕铺展开来,按在自己脸上。先是干嚎几声,然后偷眼看过众人反应。再硬掐拉扯着黄六小姐的胳膊,让她给姑妈磕头赔罪。
黄家五房的一点小事,黄五舅舅已经连着登门几次道歉了。张太太自然是不会难为自己亲哥哥的妻女,况且她本来不高兴自己女儿被人哄骗,但是看着女儿不在意的样子。她也不想再追究了。
张太太伸手,拉了黄六小姐的手,安慰了自己这个心眼和个头不成比例的侄女,让黄五舅妈坐了。
黄五舅妈属于那种智商只九十分,大体的事理都明白,但是执行起来又粗糙的让人抓狂的人,此刻她想奉承六姑太太。用词阿谀媚谚的令人发指。
“阿拉早就想来给姑太太请安了!”
她是五哥的嫂子,给妹妹请安!
“六姑太太如今是越发阔气了,餐餐吃人参的,阿拉怎么能比,那侬大人不要计较小人儿了。”
她其实以前也是知道人参的吃法,现在着急了就胡乱说。
“六小姐给姑姑磕头一个,那两只钻石就算作姑姑给侬的嫁妆。”
道歉是归道歉的,那吞下的东西真是不打算吐出来了。
“侬六姑太太喜欢侬,侬就在这里陪着几天,不要怕!”
张太太并不算特别喜欢这个呆憨的侄女儿。黄六小姐十分害怕这种到处有大兵的环境。
不管多么的不适应,亲戚之间总是要应酬的。为了自己五哥的幸福,张太太是面色和气的,说一些应酬的套话。
黄五舅妈看见张太太的态度很好,所以也渐渐的放松下来,恢复了以前的一些神采,她以前是很能在张太太面前蹦跶的。
依旧是拿着黄六小姐做幌子。
“侬这个傻子,怎么这样的不机灵,侬六姑姑这里什么没有?用的上去四房眼馋侬阿姐的玛瑙镯子?”
这次的负荆请罪过于不坦诚,一波刚刚的平息,一波的贪心又奔波来袭击。既然看见张太太和气,她必定要开一次口,如果不开口,四房都有了,五房没有,那不就是吃了大亏吗?那她不就白来一趟了吗?
张太太叹了一口气,吩咐女佣,把给六小姐预备的匣子拿过来。自古以来,但凡是大户高门,包括皇帝在内,那家都有几门穷亲戚的,所以应对贪婪和打秋风。也是有固定的套路的。反正是不能让穷亲戚太贪婪,也不能让穷亲戚指着脊梁骨来骂。
这其中就是有一个固定的比例,如果他们求的是一百分,就给百分之十或者百分之一。如果他们打着旗号说是借来的,那么就要立字据,或者干脆明说是给的,不吃那个暗亏。最后再诉说一下自己的艰难。一切言语灵活运用。这一场就算了结了,不能接二连三。
所以等女佣们搬来了一个匣子,是给黄六小姐的首饰,上次高校长从东北送来的玉石打制的,有值钱的,也有不值钱但花样时髦可以玩个新鲜的。
岩玉镯子,琥珀戒指,玛瑙链子之类,匣子装的满,打开了盖子,简直要满溢出来。黄五舅妈高兴,嘴巴里磨磨唧唧的说个不停,像念经一样的胡乱许诺,就差没说要下辈子做牛做马的报答了。
这里面有一个小误会,张太太认为的百分之一。在黄五舅妈的眼睛里,那就是百分之百了。所以两边的人都皆大欢喜。
接下来就该张太太也诉苦的流程了,她皱了一下眉毛,实在也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苦来诉说,只好说了心里话:
“我也不能当得了这个张家的家,我也不想给人家说是总要倒贴娘家。”
黄五舅妈连忙说着:
“阿弥陀佛,他们老张家怎么敢?姑太太这么娘家兄弟那,姑太太也不容易,在他们家这么多年!又生那个育女的。”
生儿育女的成语在这里也不方便说,在张家那么多年,也只生了一个小丫头。所以并不要张太太继续诉苦,黄五舅妈自己就脑补了人家的难处了。
张太太应酬了半天,也累了,对付头脑简单的人必须直说:
“我困了,也没有吃午饭的心思。让钱嫂子带你去厨房,带些蘑菇干儿鱼干回去吧!”
蘑菇干鱼干,只要是能值得一个铜板的,黄五舅妈都是喜欢的。她笑嘻嘻的站起来,抱着首饰匣子跟着那个女佣往外面走,黄六小姐也傻愣愣的跟上去。
黄五舅妈抱着匣子,用胳膊狠狠的撞了女儿一把:
“侬留下来,陪着姑太太玩笑吧。”
“可是姑姑要睡觉了!”
黄六小姐看问题十分直白。
黄五舅妈凶她:
“吓,先跟着你表姐去玩会儿!”
黄六小姐四下张望了张公馆客厅的布局,终于点头说:
“那好吧,我要戴上项链和镯子。”
母女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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