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独轮的人力推车迎面过来,车上端坐的农妇穿着阔腿儿厚棉裤,用彩色的布把头包起来。这种车子叫“鸡公车”。只有一个轮子,可以运货也可以坐人,一般都是上海郊区的农户自家用,把菜果运到租界里,再买一些日用的洋货回来。
周三少爷把福特车开得压着马路一侧的线,“鸡公车”们都把车子推得的压着马路的另一条线,中间是三尺宽的空隙。
张美溪隔着汽车的玻璃窗看着那队农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淳朴美好的人,聪明,勤劳,也讲礼貌,只要有一口饭吃,就不会想到造反。只要有一块土地,就能耕耘出源源不断的财富。
杂交水稻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技术之一,它让同样的耕地面积多养活了三倍的人口。多出来的人口从事工业,源源不断产出的商品,提高生活的品质。
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提出来。
福特车开到黄浦江的尽头,沿岸是大大小小的码头,大小船只像下饺子一样拥挤在水里。码头工人们深弯着腰,将货物送上送下。
没有大型的起重机,也没有集装箱。
集装箱是被称作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可是这个发明简单的令人发指,只有一句话,把货物装载到标准的箱子里。
节省下来的时间,可以让工人更好的休息,拥有吃咖啡看小说的闲暇。
除去了制药化工,要不要再做一些其它的发明?
起一个拉风的网名怎么样?反正不能再叫山东先生了。
福特车开回珊瑚园黄四舅舅公馆的时候,天色还很早。
周三少爷,跳下车子绕过来。张美溪已经自己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周三少爷笑笑,把车开走。
黄四舅舅公馆的铁艺大门敞开着,黄少爷们和丁少爷还有同伴们迎头走了出来。
丁少爷是反应最快的,他穿着一身立领灰黑中山装。伸手把一顶同色的宽边鸭舌帽平放在胸口,行了一个摘帽礼。
张美溪回了一个万福。
在这个时代,男士的正式着装里,必定要戴帽子,穿西装就戴宽边高顶帽。穿长袍马褂,就戴瓜皮帽。大中学生男学生里,流行穿一种立领的中山装,是改进的西服,纽扣多,带口袋,一般这种衣服是配鸭舌帽。
摘帽倾斜前身低头的行礼方式,倒是中西方通用的。
等张美溪快走进了正房。
出了大门的少爷们才嘻嘻哈哈的议论:
“黄家的表小姐,丁少的心上人。”
“不要胡说。”
“听说是个书呆子。”
“不要胡说”
“其实也不呆,就是有点古怪。”
“不要胡说。”
“古怪才正常呀,美人总是冰雪傲世的。”
“不要胡说”。
黄四舅舅公馆的客厅,养着一些冬菊花,黄的白的都有,碗口大小。黄小姐们在客厅里消遣的时候,还会焚上一炉沉水香。
看见张美溪进来,笑着招呼她:
“表妹快来看,这料子真是太漂亮了。”
张美溪走过去细看,是一种绿色的杭绸,这是最名贵的旗袍衣料之一,会随着灯光明亮变化颜色,灯光最亮时,就会碧波流转如最上等的翡翠般,灯光变得灰暗,衣料也会跟着变化起来,变成一种庄重的墨绿色。
并不是新的发明,传统的工匠们也是极有智慧的。
“是大伯母刚送来的,我们每人做一件。过两天家里要开跳舞会。”
“这样名贵的料子,一定要选好裁缝,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表妹喜欢什么样子的?”
张美溪笑着赞好,并不发表具体的意见。
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旗袍发展的趋势,晚清的时候是不露脚的,那个时候脚是私密的部位。对男人来说,摸一下脚丫子,那兴奋程度和后世的摸ru房差不多。
到了民国,崇尚天足之美丽,小姐们的旗袍下摆都搭在脚面上,女学生们引领风尚,会露出半截白袜子,然后这下摆就一年短一寸的速度改变,时髦下去,一直到大腿根儿,就二十一世界了。
袖子也是开始在手腕处,一寸一寸的往上缩,一直到无袖,露肩膀,再到最后,就肚兜一样的一个三角型勉强吊住脖子,在电视上表演节目。
十几岁的小姐们,总是幻想着穿一件美丽的衣裳,在大宴席,跳舞会上,艳压群芳。万人瞩目,遇见一个英俊多情的王子。
更有心计一些的,怕到时候万一无人邀请尴尬,事先也会请一个备胎。刚刚走出大门去的少爷们大约就是这样的作用。
张美溪虽然自己不会这样做,但是也不反对表姐们艳若桃李的美好幻想。
副市长黄大舅舅官做的高了,名利心重,他办的宴会,大抵请的都是和他身份地位相当之人,再有一些嫡系下属捧场,再请几个重量级的宾客压场。
如今在官场上混的,大多是晚清的革命党一派。当年的慈禧太后也倒霉,“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新法练兵,派学生留学东洋欧美。
然而练出来的新兵都成了造反的主力,派出去的留学生也是都回来做了新朝民国的官。
黄大舅舅派张美溪拿着请帖去请人,还叮嘱了:
“务必要恭敬。”
张美溪知道自家的情况,对高先生熟不拘礼了,直接摇一个电话说明情况,喊听差把请帖送过去。
高先生拿了帖子,有些为难:
“宴席也就算了,又是西式的跳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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