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薛蟠和薛二老爷如何商议,听说薛二老爷已经病的下不了床的宝玉却觉得极是蹊跷。
薛二老爷究竟多大他不知道,但可以推算。
这个年代普遍十六七岁成亲,十八岁都是晚婚,薛虬最多十五六,反推薛二老爷的岁数,该在三十二三,最多三十四五,正当壮年。然偏偏缠绵病榻,联想到薛蟠回金陵的各种遭遇,是不是说有人想断了这一支?
薛家是皇商也终究是“商”,作为一块人人惦记的大肥肉,情况不妙。
薛家一共十几房,又是哪几房野心勃勃,想取而代之呢?
而这些谋划取而代之的薛家族人所找靠山不是荣国府,又会是哪一股势力呢?
这场谋划又是从何时开始布下的局,而今是不是到了收网之时呢?
不过瞬间,一个个念头电光火石般生生灭灭,靠着椅背,托着下巴,宝玉陷入了沉思。
看来,这次来金陵来的还真是时候。再晚,钱袋子不知会被哪一方甚至哪几方势力分而食之。兴许在不易察觉的地方,已经被蚕食小半也未可知。
危机感陡然升起,宝玉下意识的挺直腰背,眉头也皱了起来。
“二爷,薛八太爷在贵宾楼为您洗尘。”
换回青色茧绸衣袍的茗烟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如此禀告。
“薛八太爷……”
脑中快速回忆着薛家的资料。此人是薛蟠祖父的同胞幼弟,据说颇有才干,但仅仅因为比薛蟠祖父小两岁,没能当成家主。
似乎没当成家主这人也没生怨,而是想离开薛家创业,不成想被族里给阻了,因为相比较为平庸的薛蟠祖父,这人手里的生意是最赚钱的,而族里不愿意失去这些利益。
和族里做过数次斗争,每回都被以不同名义压制。尤其最后一次,甚至导致其爱女在婆家病逝,因此心情郁郁,卧床半载。但从病好之后,这人似乎放弃了挣扎,兢兢业业为族里办起事来,族中祭田、族学都是在他的倡议下一点点加大投入的。
“似乎是个正派。”宝玉嘴角勾起,淡笑道。那么反派就是薛蟠这一支的了?毕竟当年薛蟠祖父充当的可不是什么正面人物。
“正派?是,这位薛八太爷很正派,在薛氏族人里名声极好。”远远好过薛蟠一家子。
宝玉笑笑,未置可否,而是问:“送信的人呢?”
茗烟道:“是薛八太爷的大儿子薛三爷。”
“为何不请进来?”没眼色。
茗烟忙笑道:“小的请了,那位薛三爷不肯进来,说这里是祖宅,他们这些分支不好进来,免得亵渎祖宗。”
“呵。”宝玉轻笑一声。尼玛,还没出五服有什么亵渎不亵渎的。要是按照这种说法,宁荣两府早该分开。看来,薛八太爷怨气不轻。
也对,明明是翱翔天际的雄鹰,偏偏被折断翅膀,成了看家的白鹅,蹉跎一生,任谁都心中不平不甘。
看来,薛蟠祖父心胸眼光都不咋地。他不仅不该压制有才的胞弟,还该暗中支持才对。若是如此,说不定薛八会建成另一个不逊于紫薇舍人的薛家。
这尼玛还是一母同胞,若是庶弟还不得更惨。
又一次回顾薛家族人的资料,陡然发现,但凡有些势力的竟然都是嫡子。也有有能力的庶子,但最多也就做个管事。
“呵,有意思。”
妾生子、婢生子竟然不算正经儿子,除了嫡子,只有贵妾、良妾所生之子才能享受儿子的待遇。这道理尼玛和谁说去。
十几房人必然矛盾重重,危机重重,说不定犹如坐在火山口上,随时都可能喷发覆灭。
不管是国家还是家族,没有一个合理的上升渠道,早晚会被日积月累的怨气颠覆,分崩离析。
资源,在任何时代都是稀缺的,都是要争要抢的,而分配不合理不公平,一时可以忍耐,一世、世世总有人受不了,揭竿而起,打破旧秩序,建立有利于自己的新秩序。
显然,薛家就面临这样的情况。
兴许不止薛家,王家、贾家、史家也未必多好。
再放长远些说,甄家、皇家说不定有同样问题。
也对,这本来就是普遍真理。
哈,想到这里,宝玉自嘲一笑,果然不愧习以马克思哲学为指导的思想品德,再到中学、大学、研究生,一路将这一哲学思辨法深深刻在灵魂里,就是转世重生都不能忘却。
高屋建瓴不是瞎说,太有用了,嘿嘿,宝玉大笑出声,震的屋梁落下不少灰尘,颗粒分明,在日光下游动。
茗烟瞠目结舌,不知自己宝二爷又发什么疯。
赶紧往屋外瞧瞧,见薛家的下人已经离去,这才拍拍胸口放下心来。
“二爷,您这也太失礼。这不是咱家。”小心翼翼地看着宝玉脸色,茗烟小声提醒。
宝玉惊讶的看着对方:“茗烟,有长进啊。要是两三年前来此,你估计比我还失礼还嚣张。”
这厮在跟着去国子监伺候后,见多了京中有权有势的人,自然知道自家荣国府没啥了不起,渐渐收起了跋扈。
当然,这一方面与宝玉的调教有关,另一方面也因这娃大了几岁,心性相对成熟,知道哪些可为哪些不可为。
为人处世上多了几分圆滑世故,能不得罪人便不得罪人,哪怕对方没什么权势。
用他自己总结出的话说,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何必到处树敌。
对此,宝玉是满意的,没见来金陵都带着么。
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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