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很快证实了元睿的担心,次日早朝,孙荣连最后那层名为“君臣之礼”的面具也已卸下,身披铠甲、腰佩长剑、带着卫士便闯进太极殿。面对满朝文武震惊的目光,孙荣反而更加挺直胸膛,按着剑柄大步迈至朝臣之首:“陛下!听闻近日因大臣私斗而引发命案,纲纪败坏至此,不可不加以严惩!”
元睿怒视着孙荣,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大胆孙荣!竟敢带剑上殿,你才是那个败坏纲纪之人吧!”太仆董勋暴喝道。在如今的形势下,能像董勋这般当面指责孙荣的朝臣已经不多,元睿闻言不禁既是欣慰又是担忧,欣慰的是还是有忠义之士支持自己,担忧的是万一孙荣要对他下手自己不一定保护得了他。
孙荣还未回应,韩晏即摇头晃脑地出列辩驳道:“董公此言差矣!大将军对大魏有再造之功,若没有大将军挺身而出,叛军与胡氏一门随便哪一方,都早已将大魏搅得天翻地覆了!如此大功,照例早应享受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的待遇,陛下您说是吗?”最后一句已是向着元睿发问。
所谓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指的是大臣上朝时不必小步快走、不必脱鞋解剑、赞礼官不再呼其姓名。听来虽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细节,其实不然,君为臣纲乃三纲之首,若臣子在礼仪上对君主都毫无敬畏之心,那他离谋逆也便不远了。王莽、梁冀、曹操、司马懿、王敦、桓玄、刘裕、萧道成乃至如今的梁帝萧衍均曾获此殊荣,也正因如此,这个荣耀在世人心中的意义也已经由人君的亲信而转变为权臣的象征。孙荣韩晏于此时单方面提出这个要求,挑衅意味十足。元睿内心愤怒已极,脸色反倒没那么难看了,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孙荣也不在意元睿是否同意,反正强者为王,眼前这个皇帝已经奈何不了他,干咳一声,回到开始的话题:“杀人者死,乃是万世不易之法则,记得陛下刚回洛阳时便告诫臣,需依律定罪,不会轮到陛下自己便做不到了吧?”
元睿:“此案疑点重重,朕定会查明真相。”
孙荣一声冷笑,转而问周正之道:“敢问周廷尉,花子都将军可曾亲口供认杀人?”
周正之极不情愿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孙荣摊开双手:“犯人都招认了,何来疑点重重?花子都将军与陛下交情匪浅,臣心中知晓,然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况一友人乎?还请陛下三思,切莫因私而费公,冷了天下万民的心。”
元睿霍地起身,下阶步至孙荣跟前,与他对视道:“朕若非要保他又当如何?不如大将军杀了朕,自己登上这御座,那样此后生杀予夺皆由大将军一人定夺,岂不胜过今日百倍!”
元睿这么直接,倒是出乎孙荣的意料,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眼见事情便要没有转圜的余地,韩晏又跑出来“和稀泥”:“陛下硬要留花将军的性命其实也无不可,眼下战乱未息,似花将军这等勇武之人杀了确实可惜,不妨让其以布衣之身戴罪立功,效命疆场,也算是人尽其用了。只不过这羽林监一职责任重大,不可继续所任非人,孙朝宗将军素来谨慎,又屡立战功,若是由他出任此职,我大魏便可从此无忧。”竟是公然与元睿讲条件,满殿群臣无不骇然,可碍于殿外的重重武士谁也没有吭声,毕竟杀戮大臣这种事孙荣也不是没干过,胡氏一党三百余人的血迹犹在,众人有所顾忌也在情理之中。
“孙朝宗将军不是已经是鹰扬镇将了吗?”周正之率先打破沉寂。
韩晏轻松化解:“待鹰扬光复之后,重新任命一个不就得了!”言罢目光灼灼地盯着元睿,等他答复。
缓缓环视一周,元睿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韩司空所言甚是,朕准了!”想想又补充道,“着革去花子都一切职务,投身燕州耿通将军帐下效命,抗击蠕蠕!”若是花子都被打发至恒州,则无异于送羊入虎口,故元睿特意指明将他送往燕州,防的就是孙荣韩晏二人在此做文章,使坏害人。
韩晏当然看出元睿的用意,微笑着揶揄道:“陛下心思可真是缜密,臣佩服!”
元睿话中带话:“国事艰难,朕不得不想得多些。”
既然元睿已经妥协,孙荣也无意与他逞这口舌之快,拉着韩晏告退:“既如此,那臣这就去安排。”
孙荣二人刚带着卫士离开,殿内立刻如炸开了锅般,人声鼎沸。朝臣们个个义愤填膺,指责孙荣目无君上,韩晏狐假虎威。元睿却一言不发,静静地欣赏着众臣“大义凛然”的表演。正当诸人骂得起劲之时,元睿终于按捺不住,暴喝一声:“都给朕闭嘴!要说当着孙荣的面说去!退朝!”径自拂袖而去,留下一众朝臣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与元睿不同,孙荣出殿时可是趾高气扬、眉飞色舞,那叫一个志得意满。只见他得意地放声大笑:“军师妙计,如今陛下双翼已折,本将军总算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韩晏则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他特有的冷静:“还没到时候,方才陛下在殿上不服气的神情将军也看见了,说明陛下斗志尚在,将军还不可安枕。”
孙荣:“难道陛下一日斗志不消,本将军便一日不得安宁?”
韩晏:“那倒不至于,将军只需换掉陛下身边之人,安插进咱们的眼线,监视陛下的一举一动,如此陛下有任何风吹草动将军便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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