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倩捂着嘴巴,强自镇定:“再生,你这又是何苦啊!你应该有属于你自己的人生,本宫还想着,过些日子便给你说门亲事的,可……”一时情绪激动,哽咽至说不出话来。
再生的语气中喜怒不辨:“再生自幼家贫,家中兄弟又多。父母实在无力负担如此多的小孩,在再生五岁那年的一个雪夜,终于将再生遗弃在道旁,幸得被刚好路过的大公子收留,再生才不至于因饥寒而丧命。再生虽不怨恨父母,可自那时起,再生的命便再也不属于他们,而只属于怀坞。为了怀坞,不论叫再生做什么,再生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孙倩摇头道:“大哥将你带回怀坞,绝不会希望你用这种方式报答怀坞的。”
再生:“事已至此,已回不了头,再生此后唯一的愿望便是陛下与大将军能和衷共济,永远相安。”
目送元睿入宫,孙荣终于也带着一半军队离开洛阳。照韩晏的说法,如今元睿能依赖的人,大部都已死于之前的屠杀,之后又被接连剪除了上官乾、花子都、许以诚三个得力助手,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为一个孤家寡人。而洛阳朝廷这边有他韩晏留守统筹,孙朝宗控制着禁军,再生监视着后宫,他孙荣已无任何后顾之忧,可以安心离开。不然若继续留在洛阳,与元睿朝夕相对,动辄请示汇报,反而有诸多不便。况且此刻恒州失地亡将的消息也已传到洛阳,若他再不出马收拾残局,那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地盘说不定便就此崩塌了。
孙荣走后,元睿仿佛一下子解脱了,激动地有种天高任鸟飞的感觉。然而很快他便发现,有再生时刻待在自己身边,自己哪是什么振翅翱翔的雄鹰,根本就是一只被绑了线的风筝,看似已远离威胁,实则只要对方心情不好,随时都可将自己从万里高空之上轻易拽下。
不行!朕的命运不应该是这样,大魏的命运也不应该是这样!“胡默经营并州十几载,其势力盘根错节。”孙荣临走时韩晏的这句话此刻突然又再次在耳边响起。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既然他要去并州收拾那烂摊子,那朕又岂能坐视他就此站稳脚跟?况且与孙荣相比,胡氏一党倒显得可爱多了!想到这里便再也坐不住,偷偷写了一张纸条藏在袖中,朝外喊道:“再生!准备一下,朕要去趟定陵!”
再生一溜烟地入内,一脸疑问:“定陵?”
元睿:“嗯,那是皇兄的陵园。自朕登基以来,还未去祭拜过皇兄,实是心有不安!一起去吗?”
再生神色略显尴尬:“陛下何必为难奴才?”自打他入宫以来,便如影随形般片刻也未离开过元睿。既便是元睿睡觉,那守在外面随时待命的人也必然是他再生。
因只是私下拜祭,元睿嘱咐不用大肆操办,简单备了些牺牲物品,带了几个随从便即出发,当然,随行之人中自然少不了再生。
“再生,你觉得朕是个好皇帝吗?”路上元睿闲得无聊,与再生攀谈起来。
再生想也没想:“陛下文治武功、英明神武,自然是好皇帝!”
元睿:“当真?没刻意巴结?”
再生郑重点头:“千真万确!”
元睿:“那大将军是个好臣子吗?”
再生默然,许久之后方神情复杂道:“若非大将军的大哥孙泰将再生从雪地中捡回,怀坞上下又待再生有如家人,哪有今日的再生。大将军是忠是奸,再生不敢妄加评论,再生的使命便是消除陛下与大将军之间无谓的隔阂,使君臣和睦、天下安泰!”
再生内心的纠结元睿自然是听出来了,然而虽是如此,他的态度却是异常地坚决,受制于怀坞的恩情,是非曲直对他来说已不重要。不得不说孙荣选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还真是选得极有水平,元睿长叹一声,不再多言。
一众人等抵达定陵,许以诚那张憔悴的面容瞬间便令元睿无限感伤,只见他侍立道旁,以往脸上的红润光泽已被干枯的皱纹所替代,两鬓也有了华发。元睿上前抓着他双手,不住地颤抖着:“许以诚,这才过了多久啊,你怎么便成了这副模样?”
许以诚老泪纵横:“陛下……想不到奴才还能再见到您的龙颜……”忽然感觉手心里被塞进一团异物,见元睿朝他眨眨眼,心领神会地继续哭道,“见到陛下龙体康健,奴才也算是安心了!”
他二人在那一个劲地叙旧,身后的再生反倒显得有些局促,好像都是因为自己才逼走了许以诚似的。
许以诚看出再生的心思,偷偷藏好纸团,来至再生跟前,深鞠一躬:“再生公公,往后陛下就有劳公公你多费心照料了!陛下年轻气盛,若是无意间冒犯了大将军,还望公公届时能替陛下周旋一二!”
再生赶忙将头低至相同高度:“许公公哪的话!再生也不希望陛下与大将军之间有所误会!”
元睿则“嗔”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什么叫‘年轻气盛’啊?什么叫‘冒犯’大将军啊?”
许以诚忙不迭地告罪,轻抽自己嘴巴:“让你不会说话!该打!”
他这么一插科打诨,气氛反倒轻松了许多。除了祭奠元曜之时,直至元睿等人离开,也没有出现初见面时那种沉重的氛围。望着元睿等人远去的背影,许以诚从衣袖中摸出那团纸条,缓缓展开,上面只写了十几个字──三日后酉时,广阳门入宫,碧峰林。
三日之后,刚用完晚膳,元睿与往常一样将自己闷在偃武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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