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耳畔尽是凛风拂动树梢而引起的声响,掺杂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咯咯’声响,叫人闻之不寒而栗。
直至她瞧见那近在咫尺,此时此刻犹如铜镜般的瞳仁,映衬着她苍白无力、满面惊恐的模样,方才恍过神来,那‘咯咯’声原是她置身于冰天雪地间,酷寒难耐,紧咬贝齿方才磨出的声响。
薛海娘心下莫名生出些许嫌恶,她竟是无用至此?
那神祗般的男子又动了,他轻抬手,纤纤玉指美得好似女子柔荑,却又强劲有力不容忽视,指腹摩挲着薛海娘霜雪般的肌肤,冰冷而苍白,他指腹尤为光滑,不似寻常持剑驰骋沙场的将帅因常年手握剑柄而生了薄茧。
“这小模样真是叫人怜爱,薛司侍如斯一瞧亦是艳若桃李之容,怎的性子却这般刚烈。”他温醇清浅的声线传入耳际,含着些许笑意,可此刻由薛海娘听来,却如来自炼狱阎罗的索命锁链碰撞间所发出的‘铿锵’声。
薛海娘强抑着因酷寒而止不住的唇齿轻颤,微挑着眉迎上他晦暗莫测的眸光便道:“奴婢素来只晓得南朝乃礼仪之邦,而身为皇亲贵胄的清惠王殿下定是洁身自好,恭谦知礼,却不曾想如今奴婢所瞧见的殿下如此放浪形骸,与江湖上人人避而远之的cǎi_huā大盗有何区别?”
许是距离太近,又许是冻得花了眼,那琥珀玉石般的眸竟是一掠而过一道不忿与嫌恶。
薛海娘略显怔忪,还未来得及忖度清贵冷傲的清惠王殿下那晦暗莫测的心思,他已是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此时此刻狼狈不堪的她。
琥珀玉石般的眸刹那间只余下初见时的冰寒料峭,薄唇轻启,随即又是他清浅温醇却近乎不含一丝人情味儿的声线,“洁身自好,恭谦知礼又如何?南朝是为礼仪之邦又如何?若仅秉承着此番迂腐且无用的思想,迟早得为人鱼肉。”
薛海娘实是不知他为何无故有此一言,她很是认同他所述观点,毕竟如此纷乱的世道,弱肉强食的时代,若仅仅是秉承着恭谦知礼,君子之风,大有可能只会落得成为旁人砧板鱼肉之下场。
但是……
脑海瞬间闪过南叔珂曾于敌国为质数年的经历,一时间,也不知因何故,视线直直望着那芝兰玉树、高洁清风的月牙身影,宛若昂昂之鹤,又似独绽于天地间一片净土的一株兰草,却是怔了怔,眼前好似有一少年清隽的面容一闪而过,魅惑众生的容貌上,薄唇轻扬,笑得清朗。
“可——”
薛海娘恍过神来,那清隽少年笑得清朗的面容不再,映入眼帘依旧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笑得凉薄的清隽男子。
他顿了顿,薄唇扬起一抹残戾笑意,眼中更是流露着彼时薛海娘尚且瞧不透的情愫。
“如你这般无能,仅凭借着牙尖嘴利便想着事事化险为夷,日后沦为旁人砧板鱼肉亦是迟早之事。”他垂下眼睑,觑着如今瘫在厚积霜雪上,削肩因酷寒侵入肌理而轻颤的人儿,“正如你现下般,若我无饶恕你之意,你便只得如失了水的鱼儿,作着无谓挣扎。”
拢于袖中的粉拳蓦地一紧,掌心单薄的肌肤一阵锥心的痛楚袭向四肢百骸,因此刻并无铜镜之故,薛海娘实是不晓得她现下的容色何等惨白。
可笑的是,那自始至终端着高高在上姿态的男子,在留下一番极致羞辱的言辞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而薛海娘却只剩下瘫软在厚积霜雪上的力气,仰头凝视着那风华绝代的背影,那月牙白衣袂渐趋消失在她视野之内。
薛海娘将近丑时回到西苑时,那通往西苑的必经之处,九曲回廊仍是悬着一盏红灯笼。
心下骤然一沉,她记得尤为清晰,她今日临走前,已是近亥时,生怕惊扰林焱与北辰旭,便事先将回廊上,乃至轩阁上下夜间惯会熄灭的灯都熄了,她自以为做得万无一失,方才悄然离去。
可,如今这回廊间燃得如火如荼的灯笼又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此刻,我只想说,若是你能用半分你对那梁美人的忠心对待殿下,在下保你绝对是平步青云,前途无量……”
耳际传来一把醇厚而清朗的男性嗓音,却是吓得薛海娘娇躯一僵,原是疾行的步伐一滞。
心下感慨万千,怎的她平素循规蹈矩时,这些洪水猛兽不曾出没,她今日难得一回触犯宫规便是恰巧叫人撞上,且还不止一回。
可历经了方才那清惠王殿下的捶楚,她倒也不觉林焱何等难缠,可——
虽是未曾集中注意力,可他言语中那‘梁美人’却是直直钻入薛海娘耳际,激起心头惊涛骇浪。
他常年随北辰旭久居此等荒凉之境,与外界近乎是极少交流,宫中之人又素来是拜高踩低,瞧不惯敌国遣送至此的质子,按理说他没理由晓得南久禧的后宫嫔妃,且梁白柔尚且未曾位列四妃,实是南久禧后宫中如云美人中的一朵娇艳玫瑰罢了。
且,他既是有方才所谓忠心一言,必定晓得她今夜因何人何事冒险夜间出行,既如此,他也该是晓得梁白柔遭禁足一事。
不——
绝不仅仅如此。
薛海娘低垂的睑掩饰了眸中的幽幽暗芒,心头万千疑虑却始终不得其解。
“怎的,以前我见你触犯宫规的时候可不似如今这般胆小,瞧见叫我抓了个现行便慌了?”那醇厚清朗的声线复又传入耳际,透着些许狡黠与幸灾乐祸,他还未等薛海娘应答,便哼了声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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