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用名片在他身上留下标记?呵。”余显桢重新装上一锅烟,凑到灯烛前点着了火,长长地呼出一口缭绕的白烟,“你来之前,余某已经跟梅老爷子通过电话了。”
果然是卤水点豆腐。她眼瞧着会首大人的气场像被戳了个眼儿的胶皮球似的,瞬间萎下去了一半,心底一声冷笑,又往那破气球上踩了一脚:“你猜梅老爷子怎么说的?”
会首大人仍然维持着自己冷肃而矜持的表情,仿佛他还戴着那顶青铜面具一般。尽管面具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肉眼可见地曝露出他那蹩脚女婿似的真面目,但他还是憋着劲儿试图扳回一城:“小夕他爷爷是怎么说的?愿闻其详。”
“梅老爷子”or“小夕他爷爷”,听起来前者似乎更正式更尊敬一点,然而背后所隐藏着的远近亲疏,登时立见。
可惜这点小心思还刺激不到余显桢,知晓所有内幕的老妖道完全不为所动,咬着玛瑙磨成的烟嘴儿,就着白蕲垫过来的话头,继续吞云吐雾:“梅老爷子跟我说,该了结的因果,总要了结的;可他这宝贝孙子,打小儿就行善积德,也不该是得了恶报的那个,总得有自己去选择的权利。”
“那余先生呢?您怎么想的?”白蕲多半能明白了梅老爷子的苦心,只要他不伤害到梅除夕,并且能尽到保护的责任,就算看不惯他这只妖类,老爷子也会默许他的存在,并把一切事情的决定权都交给梅除夕本人。
说到底,他们还是怕他这个羊市会首肆意妄为,逮住梅除夕就玩抢亲逼婚那套。
“我嘛,”余显桢鬼畜地笑了一声,手肘压在文件上,上身十分有压迫性地前倾,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白蕲,真打算把梅除夕勾上手,然后从一而终地和一个寿命只有百年的凡人长相厮守?”
妖道把“从一而终”这四个字儿咬的很重,也把“凡人”这两个字咬的很重。话说到这份上,白先生反而坦然了,他温文尔雅地勾出一个微笑,认真地回复道:“余先生慎言,这怎么能说是勾上手。他救过我一命,我因他渡劫成功,修得了人身,自然该以身相许,成全因果,难道有什么问题么?您放心,白某是正经商贾,绝非祁衍之那种目无法纪色胆包天的土匪头子,绝对不违反两府的规矩,也绝对会尊重他自己的意愿。”
本来早些时候被老板娘从怀里丢出去,祁老板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结果装乖卖萌了半天,没蹭到半个爱抚不说,还在老长虫这儿躺了一枪,目无法纪色胆包天的土匪头子顿时喵嗷嗷地炸起了毛:“你知不知道猫也是吃蛇的……”
尽管祁衍之年资更久,也算得上是位前辈,但白蕲连个白眼都不屑于给这妖界败类。
“哦,那没问题了。”老烟枪往后一仰,倚着自己身后的大铁皮柜子,顺手镇压了祁老板的恶猫咆哮,举起盛着半杯肥宅快乐水的玻璃杯子,向白蕲遥祝了一句“合作愉快”,看起来宛如一个奸计得逞了的大反派。
恶猫被捏了下后颈皮,不情不愿地趴回到软垫上,两只胖爪子捂住自己的脸。
虽说是被妖道唱着白脸给摆了一道,但搞定了最大的障碍,且获得了两个不错的盟友,白先生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于是态度十分温和地轻笑着,仿佛他不是什么羊市会首,真的就是一名高级知识分子:“白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余显桢的语气也便客气了许多,颔首应允道:“请讲。”
借由提出正当诉求,会首大人快乐地反击道:“下次白某前来拜会之时,还请余先生不要吸烟了,烟味儿太冲,白某受不住——而且吸烟有害健康啊,您说对不对。”
“哦。”妖道眯起眼睛,一把把那只正顾尾自怜的猫精捞进怀里,面带和善而得体的微笑,摸得狸花一边餍足地打呼噜,一边用腮帮子狂蹭她的手,“既然吸烟不好,那我吸猫,您看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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