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吹想请医生来看看。尾崎医院的新院长跟老院长不同,并不排斥到病人家出诊,只是阿吹不知道该不该请医生特地跑这一趟。
秀司在阿吹熟睡的时候从山入回来,之后就一直怪怪的。第二天早上,阿吹打算叫秀司起床的时候,突然发现儿子的凉被上面有脏东西,看起来就像血迹一样。惊惶失措的阿吹连忙掀起儿子的凉被,赫然发现没换衣服直接就寝的秀司全身上下净是干涸的褐色血迹,还发出阵阵异臭。阿吹连忙检查儿子的身体,却没有发现伤口。
无论怎么质问,儿子就是不肯说话。心想哥哥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阿吹打电话到山入,却无人接听。阿吹心里浮现出不详的预感,儿子的模样以及不接电话的大哥夫妇都让她感到不安。要不是不会开车又不会骑机车,阿吹早就跑到山入去看看情况了。然而阿吹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借口。不知道为什么,阿吹就是对山入有着莫名的恐惧。
“秀司,你到底是怎么了。”
面对母亲的问话,秀司从喉头发出一阵咕哝。阿吹知道儿子想回答,偏就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秀司?”
这次并没有回答。显得有些不耐的秀司闭上双眼,不一会儿就发出轻微的鼾声。放弃希望的阿吹无奈的站起身。如果明天秀司还是这副模样,她决定请新院长前来看诊。不过阿吹并不打算将秀司浑身是血的事情说出去,她觉得那跟病情的诊断无关。
儿子到底出了什么事?阿吹拖着脚步从走廊走回客厅,心里尽是不解的疑惑。秀司为什么浑身是血?大哥夫妇为什么不接电话?难道……。
(真是的,我到底在想什么。)
阿吹责怪自己的多虑,却难掩内心的不安。秀司是个内向的孩子,然而一旦受到刺激,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凶暴无比。阿吹很了解自己的孩子,前阵子儿子才跟秀正为了工作上的事情大吵一顿。儿子平常虽然忠厚老实,几杯黄汤下肚之后却会性情大变,对自己的亲人尤其不讲情面。
(我也真是的,这种时候怎么会想起那件事?)
阿吹摇摇头,回到冷清清的客厅陷入长思。
第二天早上,阿吹在凉被下面发现儿子冰凉的尸体。
静信接到消息是在八月六日星期六的早上。结束早课的静信将池边和鹤见留在正殿,先一步回到寺房,刚好遇见从办公室出来的光男。
“副住持,请留步。”从走廊的另一端一路跑来的光男显得有些紧张。“我刚刚接到电话,后藤田家的秀司先生过世了。”
静信不可置信的提高音量。
“秀司先生?怎么会?”
村子虽然不大,静信自然不可能认识所有的村民。不过印象中秀司的健康状况还算不错,而且年纪也不大,不太像是会突然猝死的人。
“意外死亡吗?”
“他母亲表示是罹患流行性感冒未及治疗的关系。小池家的昌治先生担任治丧主委,等到手边的事情告个段落之后,就会过来讨论治丧事宜。”
“我知道了,谢谢你特地通知我。”
光男点了点头,沿着走廊朝着正殿方向走去。静信进入办公室之后,看到黑板上写着“后藤田、治丧事宜、小池”字样。光男的笔迹十分潦草。
村子里盛行一种称为“治丧互助会”的制度。外场没有葬仪社,完全是由治丧互助会来替村民举办丧事,只要哪个部落发生不幸,附近的邻居就会全部出动,协助丧家处理后事。告别式当天多半是由女性负责接待,男性则负责将死者下葬。村子里依然保留了土葬的习俗,墓园就位于村子四周的深山里,每一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墓园。无论是挖掘墓穴,或是开棺捡骨都是重劳动的工作,只有男性才能胜任。治丧主委是互助会的代表,负责统筹一切事宜,从棺木的购买到死者的入殓,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由治丧主委一手包办。小池先生是村子里德高望重德的长者,多年来一直担任治丧主委的职位。
(流行性感冒……)
印象中秀司比静信还要大上六七岁。寺院里办法事的时候曾有数面之缘,两人之间却没什么交情。秀司似乎与母亲两人相依为命,如今发生这种事,母亲阿吹一定非常难过。
(真是突然。)
有些惆怅的静信朝着寺院后方走去,母亲并不在客厅里面。原来母亲前往距离正房有一些距离其实只是在正房的尾端罢了的屋子,坐在父亲的枕边协助父亲用餐。
“早。”静信向今早首度见面的父亲问安。
这栋被称为“偏房”的屋子是寺院里面唯一的西式建筑。躺在床上的父亲十分瘦弱,靠着电动床撑起上半身。自从去年初中风以来,父亲信明的四肢就一直没什么知觉。上了年纪的父亲身体状况愈来愈不乐观,虽然勉强可以拿起叉子和汤匙,却一直无法下床行走。
“爸爸,后藤田家的秀司先生过世了,该取什么法名才好?”
父亲和母亲同时以讶异的表情看着静信。
“秀司先生不是还很年轻吗?”
母亲美和子大为惊讶,身边的信明做出拦下手中汤匙的动作。
“秀司……是不是……阿吹的……么儿?”
信明中风之后,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感觉上就像用意志力控制说话时的抑扬顿挫。
美和子皱起双眉,朝着信明点了点头。
“秀司先生就是以前帮我们背过旗帜的人嘛。怎么过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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