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退尽,云自伤,恨酒催柔肠,一抹暗创,几度痴狂”梅林深处,一居草庐中传来悠悠的吟诗声。
樊笑天,不,南宫俊守在一个红泥小火炉旁,袅袅蒸汽氤氲了他的脸,也模糊了他的眼。
他还清楚的记得六十年前初次见到上官飞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傍晚时分,也是一个红泥小火炉,一壶绿蚁新醅酒。
那时二人还都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上官飞刚以一道自创的花馔十八式享誉汴京,而他则因为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成为宫中的寻味使。两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并不像江湖传说中的那样因为踢馆而结下梁子,反而因为对美食共同的热爱而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
上官飞已有家眷,而南宫俊尚未娶妻,不喜一个人吃饭的南宫俊就把上官飞家当成了自己家,三不五时的总会去南宫俊府上小住。两人一起研究菜式,上官飞总能把南宫俊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变成现实,而南宫俊也总是敢第一个尝试上官飞新菜的人。
“噗噗”两声,壶里的酒沸腾出来,浇在炉火上瞬间汽化成烟雾。南宫俊提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一杯,举起杯刚想喝,樊小六的声音在草庐外响起。
“酒盏酌来须满满,花枝看即落纷纷。莫言三十是年少,百岁三分已一分。”一首诗吟罢,樊小六已踏进草庐,向南宫俊作揖行礼“南宫先生好雅兴,小六可讨一杯否?”
南宫俊一摊手:“樊总管请!”
樊小六落座:“数十载未见,南宫先生还是当日的俊朗少年,小六却已经老了。”
南宫俊斟满一杯酒递给樊小六:“在我心里,樊总管还是当年那个机灵少年。”
樊小六接过酒只拿在手中,并不举杯,南宫俊也不理他,径自喝完一杯又斟满一杯。
“南宫先生想问小六什么尽管开口,小六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樊小六开门见山抢占先机。
南宫俊举起酒杯,眼神迷离:“小六,三十年前血洗上官家的是什么人?与上官家有何仇怨?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樊小六手中酒杯“哐当”落地,满含热泪,扑通一声跪在南宫俊面前:“南宫先生,你可要为我家老爷报仇啊!”
南宫俊连忙扶起樊小六:“起来,慢慢说!”
樊小六擦擦眼泪,缓缓开口:“我还记得那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也是少爷的千金满月的日子……”
随着樊小六的讲述,尘封在南宫俊心中三十年的往事一一浮上心头。
三十年前,他和上官飞步入壮年,正是人生鼎盛之时,可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一次试菜,他和上官飞的容颜停驻在了少年时期。彼时大家都以为他们保养得当,虽偶有质疑,却也并未因此惹来特别的关注。
上官飞之子喜得千金,为了给孙女做满月酒,已经封刀的上官飞打算在府上大摆宴席,招待八方来客。南宫俊也早早准备了贺礼,只等在宫里当完差就赶赴上官府。可没想到皇上临时派他去江南督办太后寿辰的采买事宜,半个月后,当他回到汴京,却听到满城百姓都在纷纷议论上官一家一夜之间被满门杀绝的消息。甚至有传言直指南宫俊,说派去灭门的人都是受他指使,因为南宫家与上官家有世仇,南宫俊假意接近上官飞,只待时机成熟就灭了上官一族。
南宫俊不理会流言蜚语,在全城百姓异样的目光下到上官府吊唁,一进门就被看到的一切震惊了。
往日充斥着欢歌笑语的府邸如今尸横满地,到处都是血,池塘里的泡着仆人的尸体,血水染红了一池清水,锦鲤一个个翻着肚皮漂浮在水面上。回廊上喷溅着鲜血,倒卧在地上的尸体还保持着逃跑的姿势,表情惊惧,死不瞑目。
他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寻找着上官飞的尸体。可是大厅里只有上官飞儿子和儿媳的尸体,再进入卧房,倒在床上,被鲜血浸透了衣裳的尸体也只有上官飞的妻子和女儿。
南宫俊悲愤欲绝,官府的验尸官告诉他,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凶手不止一人,且手段十分残忍,都是一刀割颈之后又在身上乱砍乱剁。但凶手又十分狡猾,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唯一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找到上官飞和那个刚满月女婴的尸体,有可能是逃离了现场,躲过了一难,但也有可能是被凶手毁尸灭迹。
南宫俊厚葬了上官飞满门,在清点仆人尸体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书童樊小六的尸体,南宫俊猜测,会不会是樊小六护着上官飞祖孙二人逃了出去?可既然逃了出去,依上官飞的秉性,是绝对不会不回来打探家人消息的。那么他们三个人去了哪里?是被凶手掳走了,还是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这一切一切的疑问都找不到可以对质的人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南宫俊就自责为什么那天不先赶来跟上官飞道个别,为什么要在江南耽误那么长时间。他本想辞去公职,浪迹天涯寻找上官飞,可一想到上官家沉冤未雪,自己还背负着世人的骂名,就不得不按下这个念头,逼自己留在宫廷,查找凶手的线索。
随着岁月流逝,一起当差的人都逐渐老去,上官家的血案也成了一桩悬案,南宫俊为了不引人耳目,找巧匠做了人皮面具戴在脸上,改名樊笑天,在南宫俊告老还乡之后继续留在宫里做寻味使。
八年前,汴梁开了一座酒楼,说不上的奢华气派,听说老板姓樊,所以酒楼起名樊楼。南宫俊去樊楼吃过几次饭,有几道菜他一试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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