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夫人道:“先皇遗志?那两道诏书,第一道便是要取你性命。”
我苦笑一声道:“怎么?夫人以为,李建成还活着么?”
万夫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只是……遗诏被毁,无凭无据。”
我看向子闵道:“夫人放心,有子闵在。”
子闵轻笑着点了点头,便走到一旁的桌案前,提笔写了一行字,问道:“夫人请看,写得如何?”
万夫人和我走近案旁看时,见一张纸上只写了几个字——朕以不惑之年。
万夫人见了,点头道:“像极了。”
我同子闵商量此事之先,并未想到这么多,只要提到遗诏,想起那诏书上的一行行字,心中总是难受,三十年父子之情,一旦牵扯到权势与地位,便全都走样。我自然相信老爹在做了皇帝之后也曾意识到这一点,也想要弥合逐渐疏远的感情,可有些事,毕竟是强求不来。
老爹因刘文静的挑拨责怪我不念手足之情时,大概没有想过有一日我会被李世民亲手射杀在玄武门下,第一次是三娘替我挡了一剑,而这一次,却是李玄霸代替我去死。他心心念念的合家圆满之乐,在母上大人病逝之时其实早已灰飞烟灭,他曾经历前朝风云之变,不希望我们兄弟重蹈覆辙,然而人心难测,他终究还是错算了。
有时候并非我不争便可以,我若不争,恐怕这偌大的世间,早已没有我容身之处。
只是我一向没有什么远见,太眷念平凡的快乐,换句话说,实在有点胸无大志。老爹最初在晋阳起兵之时,我便知道日后我是太子,可我那时也只想着,若老爹想做的事,我身为长子,必定要替他达成。
今日他留下的这大唐天下,既然希望由李元吉来接管,我便再帮他一次,以报答他数十年养育之恩。
正自沉思间,子闵轻轻推了我一把道:“大哥,笔墨纸砚已备,要如何写,写什么?”
我回过神来,见子闵手中握着笔正看向我,我想了想,笑着指了指万夫人道:“夫人都记得,便照实写无妨。”
万夫人会意,自梳妆台后的柜子里取出两卷明黄色的帛来,道:“子闵,稍待片刻。”说着将其中一方帛展开,“便写在其上。”
子闵依言将两道遗诏写毕,又道:“虽已如此写了,只是这遗诏上并无玺印,便是人看了,恐怕也不足为信。”
万夫人道:“不必玺印,只需劳烦你们去问聿如借一件东西来,也是一样。”
子闵道:“要借什么?”
万夫人道:“便是当年北周皇室传下来的一支木簪。”
我闻言笑道:“聿如姐姐已将它给了我,不知这个有何用?”说着自怀中将木簪取出,递到万夫人面前。
万夫人见了道:“这木簪其实早已非当年那支了。”说着接过来,将木簪的一头轻轻一拨,只听“咔”的一声,竟伸出一小截来,顶端正好由四个极小的方块拼成一方印章模样。
我和子闵相视之下,皆是一惊,万夫人却轻轻笑道:“当年先皇得此木簪,摆弄之下发现这一层,便命人在这小小的汉白玉上刻了一个私章,你们虽不清楚,这章却是都见过的。”
说着就着茶水蘸了蘸,在一张白纸上按了一下。
我和子闵看时,果然便是老爹平常的私章。
遗诏既已拟定,剩下的事情便容易得多,我正打算和万夫人商量如何行事,子闵扯了一下我的衣袖道:“有人过来这边了,来人不少,夫人只怕有麻烦。”
万夫人笑道:“我能有何麻烦?你们立刻离开。”说话之间,将桌案上的两张纸都在蜡烛上烧着了。
我道:“请夫人放心。”
子闵拉着我自后窗翻出,明知我不会立刻离开,便与我伏在屋顶上侧耳细听。
果如子闵所言,李世民很快便带人包围了万夫人住的地方,万夫人却只待在房中,并不出去迎候。
李世民敲门道:“长夜孤冷,夫人只怕难以入眠吧?”
万夫人道:“有劳陛下费心,我已经歇下了。”
李世民笑道:“朕并不想打搅夫人好梦,只是宫中有刺客闯入,现下不知何往,为保夫人安全,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说着便命人将万夫人住的冷宫前后都围了个遍。
万夫人道:“多谢。”
李世民在门外立了半晌,见万夫人仍没有开门之意,便道:“朕担心有刺客闯入,夫人还是开门让朕察看一番何如?”
万夫人冷冷道:“陛下难道不知?我住的这冷宫不过方寸之地,便是有刺客来了,也无处容身,陛下想要追查刺客下落,还是请到别处去吧。”
李世民道:“朕不放心。”说着只听“咚”地一声,反锁房门的木栓被挑落在地。
门被霍然打开,李世民在房中一边踱步一边道:“朕听闻父皇临终之时,曾有遗诏,请问夫人,遗诏现在何处?”
万夫人道:“陛下神通广大,自可去寻。”这句话等于是告诉李世民,不但真有遗诏,而且万夫人明知其下落,就是不愿意告诉他。
李世民冷冷道:“看来夫人在这地方住的还是太舒服了。”
万夫人道:“陛下洪恩,自然舒服得很。”
李世民道:“夫人既然不肯说,那也无妨,我迟早会找出来的。”
万夫人道:“陛下如今已身为人主,又何必跟一两道诏书过不去?还是说,陛下担心那诏书之中,有什么对陛下不利的事?”
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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