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执拗让她众叛亲离,但也同样是姥姥的执拗成就了姥姥干一行,行一行。可以说,姥姥最大的特点就是执拗。
姥姥能赚钱,也愿意给我们小辈钱,每每我们去到姥姥家都会收获一两百块大红钞票。高中之前,我们还很喜欢去姥姥家,可随着我们年龄增大,也同父母一样越来受不住姥姥的话语折磨,即便一周去一次就能收获两百块,我们也不再乐意前往。
好在那时姥姥还有自己的活动,她自己出资建起一座分教会,为分教会购买几辆车,用来接送教众,带着以前的、后招揽的教众们天天去祷告,这种祷告不是必须去的,只每周末必要去做礼拜。加之姥姥操办的敬老院、小诊所,她仍旧是很忙碌的。
可后来,我们长大,姥姥老了。从前她会骑着自行车去教会,后来,她蹬不动自行车,不得不登上自己购买的接送车。她以前上楼梯健步如飞,如今一步一顿,但我若上前搀扶,她必然迅速收起手臂,不许我碰。我便知道姥姥是不服老,后来一直小心维护着她的自尊,她能做到的事情我不再插手。
上大学之前,我对于姥姥还是很敬爱的,一月中偶尔去姥姥家一两趟,再购买上一堆零食饮料。姥姥很爱吃这些东西,肉松饼、黄瓜味的薯片,可乐,还有一家熟食店里的凉拌菜、卤干豆卷。有次我吃到一种冻干香菇,顿时惊为天人,网购给姥姥买了一袋,她吃着也很好吃,我便要再购买几袋给姥姥屯着吃——
可就在这会儿,姥姥总觉得自己身上没力气,手脚总是发麻,同时体重不知怎地一下子减轻掉二、三十斤。她一直没有告诉我们,只是每日祷告,想着耶稣会保佑、治愈她,坚决不去医院。还是一次大姨身体不适,回姥姥家想取一方汤药喝,这才发觉老太太模样大变,整个人瘦得和以前判若两人。
大姨询问得知姥姥身体不适,当即要带她去医院。
姥姥说不,不论说啥都是拒绝。
大姨的性子随了姥姥,暴躁得很,加之担忧在心,再不顾姥姥的抗拒,扯着姥姥去到医院检查。结果下来,糖尿病三个加号,医生说这很严重。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痛得狠,我想我不该给姥姥买那么多零食,大多是淀粉、土豆,还有可乐这种糖分超高的东西,凉拌菜里也是放了不少白糖调的酸甜口。我认为姥姥三个加号里面有我的一份罪过,这才导致姥姥成如今瘦削的模样。
姥姥就总会安慰我,说那是她喜欢吃的,叫我别难过,说她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彷徨惶恐,也不知如何补偿,竟生了少见姥姥,难过就会少掉,如缩头乌龟一般的想法。
可后来我才明白,亲情是一种牵绊,对于姥姥来说,我并没有做错事情,而即便我做错了什么,她也不会计较任何,最好的道歉,就是陪伴。
即将高考那会儿,姥姥给我和二姨姐姐祷告,她说神会保佑我们考上理想的大学。我和姐姐面上不表,内心却很是无奈,因为我们都成了学渣,成了曾经的自己最不希望的样子,小时候笑着说要考北大清华,可现在,考个专科都怕上不去。但我们又不想走单招,十几年辛苦读书,总不想连一场高考都没体验过就离开。
后来呀,虽然我们没有考上本科院校,但也的确选上了各自喜欢的专业,也走向各自理想的道路。姥姥总会笑着说,我就说上帝会保佑你们吧,看,都考上理想的大学了。
我们不会和姥姥纠正大学和大专的区别,我也渐渐学会了无视姥姥嘴里的神、主、耶稣。我离开家乡去远方念书,姥姥留在家里,等待着外孙女的归来。
我想,那一定是段艰难等待的岁月。女儿们因她信教和她反目,偶尔一月能去一趟;儿子自小被宠坏,回家就是要钱,住两天就再走,若是不给钱便同姥姥吵闹;外孙自小不同她亲近,且学习优秀,一直忙碌,一年能去一趟已属不易;唯二的外孙女也从此踏上他乡路途久难归。
一个老人,坐在窗边长椅,桌上摆着一白罐粘稠黑膏药、一叠白布,她双眼浑浊,用木棍刮一勺膏药蹭在一张白布上,再将白布叠起。她动作慢慢悠悠,头顶的钟表滴滴答答,窗外的太阳偏偏斜斜,空气中散发一股好闻的膏药味道并着一股清冷气息。
日子就这样简单的,而平凡的过去。
终于,一学期结束,室友们笑着约定放假后的第一天、第二天在市里玩耍,去游戏城、去唱歌去吃饭。
我姐放假比我早,她在回家的列车上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大后天就回去。
下午,我就收到姥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问我放假了吗。我笑着说放假了。
我听出她声音中的欢喜,“是嘛,那你啥前能回来呀!”
声音中的思念,叫我不由顿住了,直到姥姥再次发问,我才开口:“后天,姥姥,后天我就回去,回家了就去你那。”
姥姥笑着说好,说她准备了猪肉、牛肉,就等我们回来做着吃,又说我姐已经到家啦,叫我快点回来,两个人一块吃好吃的。
我连连应好,挂下电话,就和室友们商量,今晚唱歌、明早去游戏城,再吃个饭,明晚我就坐车回家。
我进到姥姥家中时,姥姥早已从手机中得知我正向这赶的消息。她锅里煮好土豆牛肉汤、豆角炒猪肉,又特意买了两只大鸡腿、几条茄汁鱼,外卖了两盒大虾水饺,焖好一大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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