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巧住到徐家之后,谢敏跟着就寄了一封家书过来,她拆开当着金亭和兔月两人看了两遍。顶点
谢敏在信上从不谈lùn_gōng务,实在绕不开,他就只提一两个字,然后全在说府衙的长随、门吏还有煮饭的婆子跟他说的话。
他也不掐头去尾,想起一句写一句,通篇读起来就像裹脚布,又臭又长。
金亭读了两回,就把差事交给兔月去做了。
兔月一腔热忱,做什么事都很有劲头,每回只要是他交待办的事情,她都做得很周全,细看还挑不出错处。
看谢敏的手迹对兔月来讲,其实有一定难度,因为谢敏最擅长写草书,不写奏折的时节,给他一张纸,他能写出密密匝匝的一页狂草。可她虽然读得很吃力,每一个字的音却咬得很清楚,回头还能复述给他听……
金亭背着手阔步往前,偶尔侧首看一眼兔月,心下疑惑夫人究竟是怎样教丫鬟的?
香巧能干,问儿会武,就连三个人里年纪最小的兔月也粗通文墨,尤其在算术上颇有能耐。
负责保护香巧的两个丫鬟听到一轻一重两种脚步声,警惕地盯着院门,见是金亭和兔月,微微松了松臂膀。
两个抱拳同时喊了声“金总管”,听见金亭在问:“没人来探头探脑吧?”
“金总管宽心,有俺们姐妹在,就是黑白无常来了,一样走不进这道门槛。”
嗓门敞亮的丫鬟和她身边的另一个丫鬟是金兰姐妹,从同一个地方逃难到京城。
夏天蜀地积雨冲垮了半座山,她们两个因为翻山出去卖山里种的药材,躲过了一劫,可她们的家人都在山洪中丢了性命。
两人无依无靠,只有卖药材得来的为数不多的三两银子。
在难民堆里熬了半个月,在吃喝上花去了一两银子,两人身上只剩五两了。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又遭遇山匪趁火打劫,把银子全夺了去,两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山匪把所有人一洗而空,好心留下一堆草绳,好些心里捱不住的人嚎了半晌,悄悄扯了根草绳去找棵没被山洪冲垮的书上吊。
金亭还记得在牙行里看到厉春和厉雨时的情景。
脖子上一圈又一圈重复淤黑的勒痕,不知道拿绳子吊过多少次,肉磨破了又长出新的,没等痊愈又被草绳磨出血痕。买肉都得挑卖相好看的,何况是卖人呢,金亭觉得很不是滋味。
跟牙行打听她们,才知道是她们自己寻思,可好几次都没成功。
厉春那时候眼里一点光彩都没有,仿佛死人一般,说话僵僵的:“阮青天和我们保宁知府是旧相识,听说保宁闹山洪,很快运来一车一车的粮食。”
她们就是在粮车进了保宁府地界时被官兵救下来的。
也是山匪用的草绳太粗制滥造,好些个偷偷去吊颈的灾民都没死成,不过保宁府他们却都不能待了。
有气力的男人可以留在保宁,协同官兵清理洪泥,再把没垮的另一半山想办法稳住。一天三顿白米饭,菜和汤里都飘着漂亮的猪油花,每月还有固定的工钱拿。
等保宁重建好了,还能把家人接回来继续住下去,男人们倒没有问题,不愿意的是女人们。
金亭让她们到院外遛一遛,和兔月前后脚进屋。
香巧歪在榻上,穿的外衣也不系扣了,束着肚子她不舒服,肚里的小人也不乐意。她看金亭和兔月进来,把谢敏写来的书丢在一边,脚已经下地。
金亭快步过去扶住她:“我跟兔月又不是外人,你怎么随意怎么来,不必理会我们。”
兔月挨着香巧坐下,小心翼翼地隔着衣料摸了一会儿她圆滚滚的肚皮,看到了搁在枕头上的信。
“谢大人又写信来了,姐姐你看完了吗?”
香巧的脸色不是很好,金亭本不想看那封信的,一下子跟着紧张起来,问道:“谢敏有什么事吗?”
香巧朝外面看了眼,“厉春和厉雨还在外面?”
兔月道:“外面巡逻去了,怕有人听墙根。”
“难道谢大人的事和厉春厉雨有关?”金亭不确定的问道。
香巧点头,“盛夏的时候蜀地闹过一次山洪,平阳知府阮大人,也就是小姐的大伯,他尚未等到朝廷的回信,就把粮仓里的粮食调了一半去赈济保宁府的灾民。”
“这事我听厉春说过,正是这批粮食去的及时,好些灾民才免于一死。”金亭沉吟道。
有些事不亲自接触,永远想不到真实的状况会是什么样的,一旦接触之后,想要不理会又很难,因为身上长了一颗良心。
“赈灾的是阮大老爷,怎么会牵扯到谢大人身上去?”
香巧道:“原也不干他的事,可我千算万算,没想到他对贺芳年十分钦佩……贺大人还是一个县令时,就曾为了任外的百姓私自放粮接济,他也……”
金亭无奈一笑:“我知道,前辈的力量总是无穷大的。”
就像平阳的那些孩子,今年有好几个还找人代笔写信来问候三小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造什么新鲜的玩具。
“我劝过他,既然这件事不归他管,就不要去插一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香巧拧眉,“他偏不听,还说如果他都不帮阮延起一把,谁愿意帮?”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香巧何尝不想救那些灾民,如果她还是独身一人,或许做得比谢敏还要厉害。
可她嫁给谢敏以后,考虑事情时第一个要想的就是她的家,然后才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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