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说他打牌赌博呀?”瘸腿胖孙子往锅灶里添了两瓢水,回头看着三神经,很迷糊地说,“那个瘦子是个老实人,咋也偷偷摸摸地打起牌来赌起搏了?”
“我说你这个死胖子,你腿不好使,心眼儿也不好使呀。你是放着明白装糊涂,现在啥时候呀,民兵经常下去抓赌,哪个打牌赌博的不是躲在哪个旮旯里呀?这事儿能声张?”三神经瞅着瘸腿胖孙子,向四周看了看,很神秘地说,“不是我跟你相熟,我还不说这事儿呢,万一传到了民兵的耳朵眼儿里,瘦猴子就倒霉了。你千万不能往外说道这事儿!”
瘸腿胖孙子一个趔趄,瞪着三神经半天没有说话,惊恐地半张着嘴巴点了点头,嘴里模糊地说:“这事儿是不能往外说,万一传到民兵的耳朵眼儿里,是要抓过去坐黑屋的。倒是没有看出来,瘦子还有这一口儿。”
“这是啥事儿呀,人家能敲锣打鼓地四处招摇去?捂着还怕捂得不严实呢。”三神经崩着脸色很紧张似的又往四下里瞅了瞅,声音压得更低了,说,“这个瘦猴子转运了,这几天赢了两千多呢!”
“是吗?看不出来他有钱的样子呀。”虽说瘸腿胖孙子的铺子里来来往往有过不少各色人物,但像今天三神经这样跟他唠扯的人还没有过,有时候会碰到感觉稀奇的客人,想凑过去探听稀罕,人家见他过去了,就会扯开话题,说些不疼不痒的胡扯的话。今天三神经把这样要命的消息说给了自己,那是三神经把自己看成了贴心的朋友。想到这个地步,他不由得觉得三神经贴心了,知心了。就转过身,又从旁边的菜盆里抓了一大把碎肉扔到了锅里,对贴心知心的朋友,就得实实在在地让他多吃一些。
“你咋又往锅里放东西?我就要两碗。”三神经见瘸腿胖孙子又往锅里扔了一大把碎肉,正着脸色说,“你别看我今儿要到钱了,就想多卖我两碗。”
“神经哥想到哪儿去了,今儿你跟我说了这样要命的话,是把我一个瘸子看成了贴心的朋友,我多加点儿碎肉,就是想跟神经哥今儿晌午喝两盅子。今儿晌午的饭我请你了,等锅里的杂烩出锅了,我再炒上两个菜,反正晌午的饭我还没吃呢。以前有谁把我瘸子看成个人物了?没谁把我一个瘸子当一回事儿。今儿神经哥这样对我没有防备,说了那些要紧的话,我请你喝上两盅子也算是我的心情。”瘸腿胖孙子用勺子在锅里来回搅了几下,撅起嘴巴往锅里吹了几口气,然后勺子舀出些汤汁儿放到嘴唇子前面,嘴巴猛地一吸溜,勺子里的汤汁儿就腾空飞到了他的嘴里。他吧嗒了两下嘴,皱起眉头品着味道,然后用手里的一个抹布擦了一下勺子,自言自语似的说,“味道还好,不咸不淡的正合口味。”
三神经看着瘸腿胖孙子得意地咂摸着嘴巴,心里也是一份的得意,他咋的也没有想到瘸腿胖孙子会为他的谎话这样看重了他。
“神经哥,咋的有段时间不见你带着你那个相好的过来了?”瘸腿胖孙子很满意自己的手艺,把锅里的杂烩汤起到一个很大的汤菜盆儿里,端到三神经面前的桌子上,抬眼看了一眼三神经,逗笑着问,“听别人说你那个相好的比你小不少吧,咋的勾上的?哪天得闲带过来让我瞅瞅新鲜?”
“死胖子,别瞎说。”三神经回头向旁边瞅了瞅,说,“你知道就成了,别给旁人听去了。知道现在管这个叫啥子不?男女关系,贪污腐化。”
“神经哥,你能贪污个啥子?又不是啥子领导!啥子腐化?男女关系的事儿打以前就有,西门庆还勾搭上了潘金莲呢,那也叫腐化?那叫能耐!你这就是能耐。”瘸腿胖孙子笑了一下,说,“这个倒没人能听到,你看,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过来吃饭。还别说,第一次你来这儿吃杂烩汤的时候,我还真没有看出来你还有这个能耐,让人听着就觉得眼馋的慌。”
三神经见没有别人在场,两只眼睛眯起来诡秘地对瘸腿胖孙子一下,一手在嘴巴上支起一个喇叭筒子一样的手势,压低了嗓子对瘸腿胖孙子说:“告诉你吧,嫩着呢,比我小了十好几岁呢。身上白白净净的,嫩得一掐能冒出水来。”
“你这辈子没白活!”瘸腿胖孙子很馋羡地对三神经说,“家里一个老婆,外面还有一个相好的,还年轻。我这辈子,苦了,就这两条腿给耽误了。”
听瘸腿胖孙子这么一说,三神经马上就为他感到可惜地锁起眉头来,琢磨了半天,对他说了一句:“死胖子,不着急,等我踅摸着有合适的了,就给你牵个线儿。”
“上哪儿踅摸呀,我这两条腿,一长一短的,谁家会看在眼里?”瘸腿胖孙子向三神经苦笑了一下,“我这两条腿牵扯得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一个人的日子还都紧吧呢。”
“这话说的,女人遍地都是!你有手艺,有这个铺子,手里的零花钱活泛,哪个女人跟了你,那还不心里偷着乐呵呀。”三神经笑着摇了摇头。
“女人能都跟你这么想就好了!”瘸腿胖孙子笑了一下,开始吱吱啦啦地在炉灶上炒菜。
三神经抬起一只脚放到屁股下面的板凳上,胳膊支到弓起的膝盖上,下巴又放在胳膊上。他静静地看着瘸腿胖孙子在灶台上上一把下一把地忙,手里的炒勺捣着锅底咯咯啦啦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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