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近一年来湿哒哒的连绵不绝的絮叨思绪相比,布上每年借催人泪下的戏剧而痛哭流涕由来已久。
五年前,布上与同伴在海口的夜场会所里。近乎全裸的戴着翅膀和兔女郎耳朵的酒女,从舞台中央一直排到两边宴会席的延伸台上。托着女郎们细细脚踝的松糕底高跟鞋、似乎能把舞台戳穿的细尖高跟正好与坐在台下的宾客视线齐平。众腿喧哗,炫耀着ròu_tǐ美的诱惑。
然而现场的环境显然破坏了纯粹ròu_tǐ的鲜美朴素美。舞台灯光张扬,光头圆脑的主持人在高分贝的电子音乐下,情绪满涨地逐一介绍诸位“天使”“公主”,以进行当晚的价格竞拍。
台下面相冷峻、西装革履,同样充满青春气息的青年,既有他们故作老成镇定地品味,也有露着愚痴世相的油腻中年、老人在时刻等待着能够一掷千金的机会,以凭一己之力掀起这场夜宴的又一次高潮和狂欢;也有人在趁机窥伺着时机,跟着夜场服务员离开喧哗的大厅进入隐匿的包厢,在那里掷出今晚的运气。
“5号天使,漂亮的大眼睛……800,1000,1500,1800,这位金主好眼力…2000,2000成交!”
“这位公主,唇红齿白,前凸后翘…”
喧腾得让人晕眩,晕眩让人想吐。女郎们妆化得夸张,但油头粉面夸张的面孔下,围的眼光,偶有一些透露出细微的青春稚嫩气息。
台上的女子大多年龄不过25岁,相当部分来自海岛中部贫困的白沙县;十七、八岁的彝族少女因为从小成长环境闭塞,教育水平不高,很容易被诱拐到夜总会当陪酒女郎,还有被卖了当了妓女的,行话称为“卖猪仔”。
夜总会位于国贸,在布上常去的咖啡西餐厅旁,夜晚会所鼎沸的灯光和音乐接替白日咖啡西餐厅的恬静。怡人的海风撩人心扉,尽力冲刷着夜总会的油腻之气。男人和高级轿车络绎不绝。
电音强劲如起搏器对着小老鼠的心脏作业,黄红白绿蓝的灯光跟着节奏摇移变幻,一切犹如往常,一切不被掌控。
“看你长的那样,就是一张克夫脸,你要拾掇啊,你的脸型不好看,额头那么宽,你就应该遮住,你得剪成像我一样的齐刘海,看我多好看啊是不是,”坐在旁桌的一位中年妇女从包里拿出一把小木梳,在自己前额焦黄的刘海上梳起来。背向着布上的女郎穿着黑色裙子,神经质地哈哈大笑起来。唇上漂亮的口红颜色。
乖张的神情划过浑浊蓝眼睛,那位妇女接着说“你那胸是垫的吧?就你那胸最多不过a,去做做丰胸手术吧,不过你那再怎么整,恐怕也整不到b……你那胸是垫的吧?让我检测一下,是不是垫的——”
一杯啤酒泼到妇女脸上,黄色的液体打湿了刘海,滴在烟熏妆上。黑色衣服女子起身离开——
会所里女客并不多见,间或碰上一两个却上演着这样的把戏,布上和同伴目光一对。
大自己五岁的台湾人,肥大的肚子上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衬衫,一条洗旧的牛仔裤,脸颊上的皮囊耷拉到了下巴处,“陈总,你的咖啡卖得怎么样了?”“陈总,台风又要来了,你准备好了没有?”,布上与陈总见面总是风轻云淡,具体的生意等到打麻将时慢慢敲定;总是光头、棉布白长衫的许总正坐在自己的左手边,听完旁桌中年妇女的点评,咯吱咯吱地哈哈大笑起来,“蝴蝶哟”,一边用手在光头上摸来摸去。这个诗人兼大学教授每到夜晚便四处找酒喝,不到酩酊誓不罢休,然后醉眼朦胧地在午夜之后的街头喝一碗瓦罐汤。
许总正喝得酒气熏天,双眼迷离地伸手去触摸台上小姐光洁的小腿时,一道白光扫过来,布上赫然注意到他眼角侧下方的一块老年斑,追随着那块被白光隐没的斑块,呈现的是眼睛下方浮肿的眼袋。
霎时间,白光刺痛了布上的双眼,他回头凝视着杯中恐怕兑了水的酒,再一次感到厌倦,一股空虚之感陡然升起,透过升起的薄薄青烟,他开始遥想过去,遥想到一片虚无,直至眼前呈现一片辽阔湛蓝的大海,没有一丝风,也不见一片云。
自那以后,布上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陈总多番邀请去会所观看脱衣舞娘,他说“我觉得自己老了”,便绝不前往。不久,他便发现了在剧场痛哭流涕之后,身心会变得轻洁、舒畅,仿佛把世界注入自身的、年老身心里的浑浊都通通排出了体外,远抛到了太平洋之外……
漫长夏天的雨后是漫步的绝佳时刻。
像海边的人凡事都愿意跟大海商量,望着海面就把心里的事一一安放稳妥,布上更多地独自前往海边,沿着西秀海滩的海岸线背着双手缓缓行走,侧头远望海面。
厚而洁白的云团从正午开始,从市区的四周拥抱至穹顶,迅速凝聚转变成铺天盖地的乌云,雷电交加,风雨大作,改善整个午后的酷热,而后,双道彩虹便显露在雨水汽还未滴净的微红色的天光中。
而布上自此连酷暑下的正午也不放过,但凡不必要工作,他便早早地开车到达海边的卖椰子和简易午餐的休憩亭,特意选了靠窗的座,这里不仅可以看到窗外绵延无边的灌木丛林,右手边也正是正午太阳下白花花的海面。下午两三点,酷热难耐,海边空无一人,空气中能嗅到暴风雨的味道,俄而,风从海面升起来,向市区的方向源源不断地输送盆泼雨的乌云。除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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