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觉慢慢踱着步子,在镇上四处闲逛着,一排排的灰瓦平房伫立在道路两旁,被不高的院墙围住,与之一起的还有枝繁叶茂的绿树,碧色树冠连成一片,甚至探出院墙遮到了街上,给人们带来荫凉,而街道上行人踏着树荫来去,有些行色匆匆,似有急事,有些悠闲惬意,就如应觉这般,享受着山下的风与空气。
这座青山之下的小镇子让应觉从心底生起一种熟悉与亲切感,仿佛又回到了永歌一般,他漫无目的地散着步,不经意间便拐到了镇子边缘,房屋渐疏,转而是慢慢密集起来的高大树木,昆梁镇依山而建,与山林之间分隔并不太分明,只消过一没有民居的空地,与一段草木杂乱的稀林,便算入了山中。
应觉双眼半眯,如刀刃般的下场眸子扫视着遥遥山林,他径直往那边走去,切合悠长的吐息,一步一步迈出,不急不缓,不远处的昆梁山耀着细碎日光,繁茂林叶在吹过的山风之下,仿佛和着大山的呼吸一般起起伏伏,一片青翠摇曳,无比壮观。
很快,应觉于距山咫尺的地方停步,昂首望去。
离近了看,才能明白古人为何将这座山称为天堑,它伫立在昆离两州交界之地,和许多奇山峻岭比,它并不算高,也不广阔,最多是比较陡峭而已,可不论是离州人,还是昆州人,都被这道山川阻碍了交流之路,就如上天立下的一道巍然壁障,无法翻越,普通人只消站在其前,心中便油然而生一种对这天与地的敬畏,心魄凛然。
不知是何等心有抱负之辈才能在其间开出一条道路。应觉不禁叹道。
这个初入江湖的年轻剑客仰望着巨大的山影,却不似寻常人那般心生敬畏,而是更加浓郁的亲切感,应觉迈步走入山林,杂草漫过靴底,四周的树木相距只有两三丈远,日光洒过密集林叶,只在地面余下剪影。
踏入林间,应觉顿时仿若溪鱼得水,他双臂稍一伸展,让关节发出“咔咔”的轻响,接着踩过胡乱的杂草,伸手拨开一从灌木,往林子深处走去,树干突出的枝丫划过身上白衫,似要刺穿进去,但见其视若无物,只肩膀轻轻一抖,便将尖利枝叶通通震开,叶子散落一地,与矮草尘泥混在一起。
大山。
应觉身在山中,心神摇曳,若说有什么东西对他意义非凡的话,其一是雨,其二便是山。
从小到大,在那方名为永歌的山林村镇生活了二十年,在他眼中,家这个词,早已不止是那间杂货店而已,所谓的家,还有加上那条隔壁住着李叔的偏僻街巷,车水马龙的商铺街,猎物出没的深林,那个山中隐秘的小湖与船...可以说,他的家是房屋错落的整个小镇子,以及那与镇子同名的林与山。
他的回忆,有许多都是山。
山中有条平缓的溪涧,自林间流淌而下,流经镇边,小溪不过两三丈宽,深仅一尺,清可见底,尚记得童年时,那会儿刚上私塾,还没有开始练武,老头子禁止他去山里玩,于是他便和玩伴们去这条山溪边玩耍,游水、捉鱼、钓虾等等,乐趣无穷,一玩就是一天,若傍晚没回家吃饭人不见了,来这儿找准没错,又少不得一顿好打...这些往事,即使现在想来,应觉仍是会心一笑。
而后应觉便开始习武,武道之基是最重要、也是最辛苦的阶段,要凭一介平凡人的年少之躯,经受无以言说的磨练,他少却了玩耍的时间,除上私塾外,剩下的空闲都用来练武,张老头一改平日的老不修,变得无比严苛,应觉凭一颗向武之心坚持了下来,踏入了武道路。有了一定的实力后,老头子不再如何管他了,于是隔壁李叔开始带着他去山中打猎,应觉学得极快,林间追踪、隐蔽行动、设置陷阱等等狩猎技巧,算是得了李叔真传。
李叔的打猎技巧很是高明,但并未超出“寻常猎人”的范围,好像和应觉看见的其他老练猎人也差不多去,于是他一直以为李叔只是个不具武力的普通人,每次李叔扯嘴皮子斗不过老头子,应觉都会帮腔,你一个习武之人,欺负老百姓,好意思吗?
可如今想来,张老头竟真是个绝世高手,曾经的身份似乎也蛮显赫的,那能搅和到一起的李叔能是个寻常?而且李叔所教的那些东西,看似只是追踪猎物之法,但实际上,将猎物换作人,这法子同样行得通。
譬如随商队前往离平城途中,凭林间的蛛丝马迹,便发现血旗行踪,亦或是单骑一人,紧紧缀着马贼,追杀刀鬼上百里。
后来武功高了,打猎也都学会了,李叔便教不了他什么了,那时无忧无虑的童年已经过去,儿时的玩伴大多已随父辈出去讨生活,唯独他被张老头限制着,不准出永歌,于是他常常一个人呆在山中,一消磨便是一天,踏山寻林、打兔猎鸟,好不畅快,永歌大山的外围几乎被他逛了个遍,所以那么多进山的永歌猎人中,唯独应觉发现了那片藏于深山、从无人迹的澈然湖泊。
脑中一幕幕画面闪过,与眼前的景象渐渐重合,应觉嘴角不自觉弯起,面前的这片林子同样葱郁,虫鸣鸟叫此起彼伏,他步伐随心,脚下稍一发力,溅起一圈碎尘,身影顿时加快了几分,踏过层层山林。
林叶下的碎光如同绸带,一条一条溢着晕色,穿过束起的发端映入瞳中,应觉双眼微微眯了眯,越过一丛灌木,忽地眼前一亮,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小片草坡,约莫三四丈方圆,引起应觉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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