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那目光是留给别人的,还是留给自己的。
他静静的看了她半响,忽而问道。“你认得我吗?”
眼前的人,同初见的时候,是一个天一个地的模样。
连那双眼睛也被认真的修饰过一番。
他希望她能一眼认出来,又不抱希望。
萧清珝目光在他身上逗留了许久,拿鼻子认真的嗅了嗅,咯咯的笑了起来,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印堂发黑……”
他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眼里却有一丝亮光一闪而过。
然后,他轻柔的将她藏在被子下面的的玉臂抽了出来,将那细长若无骨掌心摊开,一笔一划的在上面将自己的名字写上。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眉目含笑望着她,一字一顿,极为认真的说。“你记住了吗?”
手心里传来痒痒的感觉,让她莫名有一种被珍重的欣喜。然后萧清珝小心的,缓缓的又将眼帘掀开了一点,将蹲在床头的人又仔细又打量了一回。
看着萧清珝呆呆点头,他仿佛就得到了满足,然后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叮嘱道。“醒来了,便将药喝了吧,喝完药,记得好好休息。”
有人影立在门口,萧清珝听到门口传来了小声的交谈。
然后,萧清珝眯着眼睛,看到一双手将伸手要推门,一道狭缝开了,然后很快的就被合拢上去。
蹲在床头的那个人缓缓的站起身来,萧清珝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看着他,缓缓的勾起嘴角,笑了,认真的喊了句。“姬子都。”
他应了声,宽慰的看着萧清珝,便转身离去了。
萧清珝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明晃晃的液体,在婢女的狼才虎豹的眼光之下,试探性的抿了一口,然后在婢女鼓励的眼光下,一口饮尽。
萧清珝摸了摸被包成粽子的自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萦绕在空气里的那淡淡的香气,还有暖暖的温度,让她觉得无比舒适,恍恍惚惚中,便又进入了的梦乡。
梦里,又站着那个小小的人。
小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些挑拨开来的记忆脉络。
“皇长子没有装病,他只是中毒了,卧床不起。”
“可是总得有一个人要出门啊,我手脚没有七哥快,一下子就病重的恰好的时间,接二连三的人都倒了,我再说重病就显得不好意思了。”
好歹换个借口吧。
况且自己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的跑出去摘梅花把玩呢,连苏大夫都成了御赐的贴身名医,再天天来个大小病的,就不好意思了。
这是要折了人家苏大夫的名号啊。
“而且母妃也说了,老是拂了人家的好意是不礼貌的,我们总得给人家一个表现机会呀,让人家觉得我们很好欺负才好呢。”
所以只好拿自己去送死了。
“还有六姐姐,她总给我一种兔死狐悲的同感,若是撑不过那漫漫的长夜,便再也不会等来曙光了。”
听说人啊,都是有本能的,本能的求生,本能的求死。
当负面情绪堆积到一定的程度,便会自我惩罚,而惩罚到了一定的地步便是自我放弃,直至走向自裁。
那么我也会吗?
“谁知道呢,别人算计了我,我们也同时在算计别人呢。”
“待得寒冰都消融了,皇帝准备御驾亲征,北伐又该拉开了序幕。你看,这是我大梁王朝统治的半边天下,可是那伟大的统治者又一次次通过对外发动战争,来缓和国内的阶级矛盾。”
要不然呢,动手拔掉朝中的毒瘤?
不,这哪是朝中啊。
这是一种风气,一种约定成俗。
惩除,无非是要往自己的身上先刮一层皮,再放点新鲜的药材敷好,再开始忍着疼痛动刀呢。
“出师北伐凶险,谁知道父皇还能不能再回来呢。如果他不回来呢?那么,这个皇帝有谁来当呢?”
谁都可以来当啊。
“储君还没定呢,不过定了又如何呢,在弱肉强食的面前,谁又能逃得过被蚕食的命运呢。”
始终你太弱小了,你看,还没有开始争呢,你就成了砧板上的一块肉。
“不,这皇位接手了又如何呢?南朝的政治,自南齐以来,就已经腐化与恶化。那些黄河流域各族被抛弃的人,谁来给他们幻想呢?”
可哪怕是假的,这歌舞升平的的假象也得竭尽全力的继续往前走着呢。
“那哀鸿遍野的哭声和散就冈垄的亡魂,有谁去同情呢。那惨烈的以鲜血铺路的人民起义,有谁去支持呢。”
或许,待得天下统一,一切便好了……
蓦然间,那个洛阳,那首父皇压在岸几砚台的诗,便生动的浮现在眼前。
河中之水向东流……
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
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
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
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
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
珊瑚挂镜烂生光。平头奴子擎履箱。
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早嫁东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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