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双林一直暗暗地为自己出身在这样的家庭里而悲伤,有时还恨自己,还有自己那个家。自从提干后,每年都有二十天的休假,他很少回家,回到农村住在自己那个破破烂烂的家里,
认为那是一种受罪。父母求人一封接一封地给他来信,信里面描述着如何思念儿子的话语,同时也为儿子能够混到今天感到无比的骄傲。他怕接到这样的信,每次接到父母的信,他都偷偷一个人一目十行地看过了,然后就撕掉了,并撕得粉碎,不留下只言片字。每次读完家里的信,他的情绪都不好。
没有办法,他一年还得回一次家,有时二十天的假期,他只在家里住上那么三五日,便又匆匆地回来了,他回到家里后,情绪不高,整日里阴沉着脸,他做这一切不是给父母看,而是一看到家里这番模样,他真的高兴不起来。刘双林的父亲,刘二哥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背也弯了,脚也走不利索了,走几步就要扶着东西喘上一会儿。对他的回来,父母是高兴的,毕竟儿子出息了,好赖也是个军官了,以后铁定要吃公家饭了。许多人都要来他们家坐一坐,刘双林回去那几天,是父母最荣光的日子。他们脸色红润,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刘二嫂说:我家双林从部队上回来了,快进屋坐坐吧。
刘二哥说:儿子回来了,他是军官了。
众人就都来坐一坐,问一些部队上的事,听着新鲜,以此来打发农村单调而又刻版的日子。
众人散了,母亲就照例要关心一番儿子的大事了。
母亲就问:双林呢,个人的事有啥眉目没有?
刘双林就说:就咱们这个家庭背景的人,谁愿意跟咱呢。
那时,他和方玮之间还看不到一点希望呢。
母亲又说:咱也别挑了,只要是城里的,有个工作就行。
刘双林就:还挑什么呀,人家不挑咱们就不错了。
父母就不说话了,都为自己的家境而连累了孩子感到万分不安。
最后母亲就小心地说:要嫌咱们是农村的,以后你就说自己是孤儿,没父没母。
父亲也说:就是,你就当没我们这两个老东西,只要你能过上好日子,我们不用你惦记。ニ淙徽饷此担刘双林的心里一点也不感到轻松,相反更沉重了。
最后母亲又说:支书家那个闺女李亚玲我看就不错,现在人家也留在城里了,当初你要是跟她,我觉着也错不了。
刘双林突然发火了,他冲父母说:都别说了。
父母就闭上嘴,小心着长吁短叹。
此时的刘双林已不是昔日的刘双林了,昔日的刘双林,为了能当上兵,父亲带着他去求李支书,最后父亲跪在支书面前求情时,他看到父亲的背影是高大的,能为他遮风挡雨。现在,父母的身影在他眼里一天天苍老下去,再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了。他感到悲哀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丝半点的怨恨。他怨恨父母怎么就没把他生在一个条件优越的家庭里,他还恨父母为什么这么无能。
离开家的时候,他每次连头都不回一下,一踏上返回部队的火车,他的心里似乎才一点点轻松起来,然后在心里咆哮着对自己说:我刘双林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
每次,刘双林从老家放马沟走出来,都显得悲壮异常,不成功便成仁,他没有退路,只能挺直腰板,咬紧牙关往前走。可他的出路又是什么呢,他现在是提干了,当上了排长,全师有一百多个连队,也就是说有一百个多个排长,他在部队干了这么多年,有多少人在排职干部上,一直干到转业,再也没有晋升一级。最后就又那来回那去了。
刘双林能干到今天这个份上,完全是一种偶然,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他早就回到放马沟种地去了。他也想表现自己,正如当战士的时候,他想把工作干得出类拨萃一样,然后自己才能出人头地一些。然而在和平的生活中,要想找到立功表现自己的机会简直太难了。别人一天八小时这么过,自己也是这么过,一日里,训练学习,别人也训练学习,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得比别人强多少,在平淡的日子里,刘双林感到平庸无比。刘双林真恨自己生不逢时了,如果他在战争年代参军,为了前途和命运,他一定不会怕死。可自己偏偏就生活在平淡的和平生活环境中。他自己却看不到自己未来的出路。
就在这时,方玮闯进了他的生活,仿佛一个绝望的人,又看到了生的希望。他要不惜一切代价追求方玮这份爱情,即便撞得头破血流他也再所不惜。没想到的是,困难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大,他没有使出浑身的力气,方玮似乎就向他透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他和方玮之间的转机发生在一个周末,在那个周末里,他又出发了。他怕路上饿,出发前在食堂里找了两个早晨剩下的馒头,然后用报纸包上,放到了挎包里,他和方玮见面后,中午的时候,他只给方玮一个人点了饭菜,他说自己来时在车上吃过了,现在还不饿,其实经过一夜又一上午的折腾,他早已饥肠漉漉了,当方玮吃完,准备送他去火车站时,他刚站起来,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护士学校门诊部的病床上,他正输着液。那天,他没有走成,方玮花钱为他在招待所开了一个房间,当方玮当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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