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里面火花四溅,院子外也同样热闹。
‘砰——哐啷铛——’
前一声重物撞击,后面一排晒着东西的木架全被拉扯倒地。
灰尘漫天中,一个黑影从地上掠起,闪到院中最大的一颗银杏树上头,扒拉着树干急喘粗气。
他抬起头,已然可见原本俊朗的脸庞狼狈不堪,泥土粘在右脸,又被汗珠滚湿,还有几根头发贴住了,嘴角干裂蜕皮,眼眶一圈发青乌黑,精神颓败,活脱脱就剩半条命的样子。
“啧啧,洛聪明你最近有点虚啊,就跟将军过了几招就软了,不太行嘛。”另一边屋檐上,有全身黑衣劲装的男子凉凉讥讽,他蹲坐着,横臂搁在膝盖上,嘴角挂着坏笑,眉眼邪肆,满身嚣张狂傲。
洛城要不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一定抬头狠狠的对神乐翻个白眼。
虚,软,不行?
靠!
每一个字都戳在他的心尖上啊,洛城发誓,回头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某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家伙,叫他幸灾乐祸。
问题是眼前……
洛城余光闪过一角纯黑,如浓墨涌动,金线穿梭而成的暗纹又带着无可睥睨的尊贵,他抱着枝干歪歪斜靠在上面,一副视死如归,反正我不打的表情。
“哈哈哈……”神乐手掌往大腿拍了一下,乐道:“洛聪明也有这样的一天,真是大快人心。”
跟着赵祁的所有暗卫里面,论心智能力稳妥都属洛城第一,他性子又内敛沉稳,脑子灵活精明,办事最是利索妥帖,所以赵祁走到哪里基本都是带着洛城在身边。
因此,八面玲珑,干练周到的洛城最少受到赵祁责备,几乎没有。
戏时是年纪小,大家都谦让着他,有什么危险或者不好办的差事,其他人自然而然避了他,即使是犯错了,他眨着一双小鹿般纯良黝黑的眼睛,上面再蒙一层水雾,那模样可怜的都让人不忍苛责。
凉月话少,办事利落,就算受罚也是一声不吭。
时雨和潋霜虽身为女子,但军中不讲究性别之分,全统一为军人,该她们受的惩罚,一样不会少。
特别神乐是个跳脱的性子,大错不常有,小差错却不断,而且话多容易得罪人,导致他成为这一群人里面最常受到赵祁责罚的人。
最严重的一次是当年和回纥人打仗,也是神乐跟在赵祁身边的第二年。
那一场仗已连续打了半年,烽火连天,哀魂遍野,满目疮痍,两军还是难分难解。
正是军事吃紧,两边都打出了血性,立誓不破敌军不返城的关键时刻,出现了变故。
黄沙广漠,一片昏暗,卷起几十丈高的沙层,如滚滚陶浪,汹涌而来,掀了个天翻地覆,苍穹变色。
沙尘暴是沙漠最常出现的恶劣天气,他们在大西北打了几年仗不能说习惯,也是稍微了解的,一般隔一段时间出现一次,间隔不会太短。
但是那年也不知怎么的,那种极端天气连续出现,最严重的是一天发生了五六回,别说行军打仗,根本寸步难移。
连续三天后,军中士兵士气也大受影响,从紧绷中一点点懈怠下来,因为不知道何时会停止,怕敌军反扑,又不得不勉力提起精神。
反而这样的状态是最磨人也最累的。
神乐是个闲不住的人,他一旦无聊后,脑子里就开始转着鬼主意。
终于趁着赵祁他们一干将领在营帐内讨论对策时,偷偷摸摸的挖了两坛子酒招呼洛城他们一起喝。
行兵打仗最忌讳酒,喝多了容易麻痹神经耽误工事,所以军中严令禁酒,一经发现绝不姑息。
更何况前有虎狼之师,天空中还有大团大团正聚集而来,狂乱卷动的沙尘暴,最是不能掉以轻心的时候。
酒坛也打开了,味道散出去,勾起了一群人的味蕾。
他们已经打了半年的仗,别说酒,天天啃着干巴巴的馍和没有一点味道的稀粥。
用戏时的话来说,早就淡出一只鸟来了。
可想而知,当时那两坛酒给他们的诱惑又多大,光是闻着味就忍不住直咽口水,想象着那烧刀子从喉咙滚滑而过,带起的辛辣刺激,眼睛都能冒绿光。
神乐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自己抱着酒坛就要喝,被及时赶过来的洛城一脚就踢开了。
酒坛落地碎成无数渣渣,那酒水浓郁的香味放肆的在空气中挥发,所有人同时静默下来。
那一次,神乐还是被赵祁罚了,领了一百军杖,去掉他半条命,差点没把他打死,躺在床上整整一个月,屁股都烂了。
伤好之后,和回纥那场仗也神奇的停歇下来,因为两军各有损伤,兵士长途跋涉,体力不支,后备粮食跟不上,仗也就没法打下去。
神乐第一时间找洛城干了一架,样子很凶,完全不同于平日里那玩世不恭的邪肆乖张,还不准其他人跟着围观。
当其他几个提心吊胆一天,直到夕阳西下,两个人居然勾肩搭背的回来了,只不过神乐的脸肿成了猪头,洛城的袖子从肩膀的位置被整个扯断。
后来神乐跟凉月出任务的时候私下里说过,他当时是真的恨洛城啊,特别屁股稀巴烂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心中暗暗想着,老子好了一定把那厮千刀万剐,煮了当下酒料。
可是他想明白之后就很感激洛城,如不是他阻止,将军早就以军法处置,他神乐的脑袋就要挂在赵家军旗幡上展示着,以儆效尤。
凉月就冷冷瞥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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