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拾级而下,步步向我走来。
我已然煞白了脸色,慌乱后退,几近乞求喃喃,“师父……不……不要……”
他看着我,郑重其事道,“徒弟,为师不会容许他人污你清白。”
根本不容辩解,两人同时开口。
低声地,急促地,仿佛蛊一般的咒语。好似无声的引诱,体内两股力量如斗兽一般嘶吼,噬咬,俱迸发出强大的力量,互相抵制,互相抗衡着。
胸口心房处,血液似是静止,又忽然倒流一般蹿腾不止,狠狠在悸动中颤抖,头如被箍着,猛地收紧,放开,再收紧…周而复始地轮回。
几乎被这猝不及防袭来的剧痛逼出眼泪,然而神志还是分外清醒。
是在回想着什么?
——凭他是妖是魔,对我好的,我便记得。
——你为什么肯传授我这些?
——景不离,与其炼化我,不如杀了我吧。
可他没有动手啊。
为什么。
我信的第一个魔族是苏起,他让我背负了永生无法救赎的罪名,我信的第二个魔族是你,让我在赖以生存的蓬莱师门面前声名尽毁。
昔日的种种被他三言两语搅到崩塌不复,那些剩余的碎片,宛如刀片凌迟着记忆。
疼,还是疼。
整个东殿几乎尽静下来,徒留我一声高过一声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着,分外清晰。
我看到师父的神情逐渐由决绝,到茫然,再到不可置信。
他终是不忍看我痛苦挣扎的样子,主动退了两步,停止念咒,晃了晃身形未曾稳住,而景不离几乎同时飞身而起,不容他反应,将那适才对時的两股力量凝握手心,一掌正中在胸口。
轰。
两人身影疾促后退,师父生生捱下那一掌,整个人撞在高耸矗立的蟠龙石柱上。三尺之外,景不离缓缓收回手掌,似是俯瞰着他,待把玩尽面前人的失神,才含笑逐字道,“服了吗?”
师父蹙着眉看他,良久口间蓦地涌出血来,那血流顺着下颚流淌,瞬间浸染胸前一大片衣襟。他深深呼吸,苍白着脸色,一双狭目逐渐失了神采。
“原来竟是…我错了……”师父似是而非苦笑了一下,缓缓仰头。
雷声如战鼓,从四面八方的天际涌来,像是融了化不开的墨,浓稠暗沉的天色。
与之同时,天空蓦然一道闪电,似蛰伏云间巨兽的爪牙横扫而过,霎那狰狞般彻亮天地万物,紧接着便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遥遥地,大祭台传来一道妩媚女声。
“杀。”
眼前瞬间被密如潮水的魔族淹没,紧接着无数蓬莱弟子前仆后继迎上,黑袍与弟子的白纱衣逐渐汇聚交织,仿佛暗夜之与光明。
倾天般雨水兜头而下,落入东殿的熊熊火光中,数丈雾气蒸腾而出,火势被逐渐压下,楼宇便尽数笼罩在迷蒙间。四下无数足尖点地,一片急促的雨声,和着纷乱而沉重的兵刃相接声,叮叮当当地,仿佛夺命的鼓点。
厮杀就在寸尺之外,我却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那细密的雨沁凉没入发间,顺着额际,浸湿整个面颊,水流便倾数向衣襟流淌去,一道道冰凉地游走四肢,未愈的伤口,便复渗血,泛起火辣辣的痛楚来。
发丝已濡湿,软软贴在两鬓间,双眸之间已是迷蒙的水色,鼻翼微微酸楚。
我却始终顽拗着看他,不肯眨眼。
涟涟雨幕间,他亦看我。
就这般无声看着,对望着,不过数步之遥,心却仿佛隔了万里。
不敢上前,想避开那骤雨中看来的清俊眉眼,却始终怔然无措。
——徒弟,为师不容他人,污你清白。
我低下头,倒执寒骨剑,缓缓跪下,跪在已汇聚成潭的雨水中。
张了张口,却半字也言语不出——这相识从来就是错的,何辩之有?
忽而一声尖锐长啸,在众人之间响彻。
这声音过于凄厉高亢,仿佛兽类嘶吼一般,我一怔,下意识循声看去,不由惊诧在了原地。
是迦羽!
彼时的他,与平素那放浪不羁,有几分邋遢的孩童判若两人,本光洁双颊迅速生出细密纹路……不,那不是纹路,是白鳞!唇色逐渐淡去,与两侧的莹白鳞片融为一体,两侧却探出尖锐牙齿,宛如弯月内勾,头顶生犄如鹿,墨色双瞳迸发出凛冽寒光来。
“我要杀了你——”
已然兽化的迦羽一声怒喝,旋即飞身而起,双爪十指尖锐,仿佛小巧匕首,直向数丈外景不离逼去!
景不离陡然一惊,身影一晃,霎那间便匿去行踪,再重现已是迦羽身后,缓举掌心,眼见要比出杀的手势。
这个姿势,实在太过熟悉。
电光石火间,昔日记忆翻涌而出,顿悟之后,我整个人蓦然惊住——那是瞬杀!
是景不离第一个传授与我的,最为恐怖的杀招!
我曾经亲眼所见那些参天大树被齐齐横腰斩下,也亲身体会,如果将所有内力尽数凝聚在这一击是何等威力,若是迦羽中了招,以景不离的修为,下场唯有一个死!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杀了迦羽。
绝不能。
在景不离扬袖甩出瞬杀的一瞬间,我翻身而起,将轻功逼到极致,生生在半道接下这迅疾掌风。
轰。
我听到了沉重响声印在胸口,接着整个人被这巨大力道击飞向身后的空中。
是短促的麻木,了无直觉一瞬间之后,五脏瞬间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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