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感受到了知觉的存在,然而意识却仍旧不清,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我既已身死……那眼前的该是冥界了?
常听闻年家寨的老人说,人死了之后,魂魄会前往地府,饮尽孟婆汤,忘尽前事,再入轮回。可为什么不见忘川河,不见奈何桥,亦不见黑白无常?
我有些没来由地慌了,仿佛置身于无形的枷锁中,不能言语,无法挣扎。
吱呀——
正在我冥想时,耳畔忽地传来木门被旋开的略微沉重的响声,意识便在这响声之后徐徐回归,我努力睁了眼来,却不适应陡然降临的光明,不由得眯着双目,勉强循声看了去。
一个少女疾步走近,布衣,束腰桶裤,削尖的脸颊显得蜡黄而漠无神情,薄唇紧抿,眼睑低垂。
我用力以肘支着床褥,这才勉力撑起半个身体,看她走过来,心下百般疑窦纷纷涌了上来,忙试探开口道,“姑娘,请……”
“啪。”
谁知那少女理也不理我,将手中托盘重重向着木桌上一搁,急促转身,带门便走了。
我给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来,细细打量四周。
这看来似是个卧房,只是简陋的紧。躺着的是硬木板子搭成的床榻,被褥洗的发白,四角都褪絮了。除却这木板床,屋里就唯有一桌两凳,同样腐朽破旧不堪,角落蛛网连结,沉淀了一层尘灰。
奇了,这是个什么去处?
还未容我多想,小腹忽而唱起了空城计,一声接着一声。不远处的木桌上,适才那少女端来的托盘里散发着食物的香气,我缓缓起身,翻身下床,胡乱蹬了靴子,几步赶到桌前,那发黄的托盘中,一裂口白瓷碗装着约莫五成稀粥,腾腾冒着热气,旁侧小碟子是三两片卖相不佳的齑菜,还有个大窝窝头。
我贪婪深吸着空中的膳食气息,忽而牵扯到前胸庞大的疼痛,忙一咬牙,就在这动作之间,听到了锁链悉悉索索响声,低头一看,却是双足腕被缚了指粗的铁索。
下意识心中一紧,警惕顿生,想要俯身拨弄那铁索,却又实在乏力。
……罢罢,凭他什么去处,是何情况,左右填饱肚子,死也不做个饿死鬼!
那破屋唯有我一人,便也顾不得什么吃相,抄起竹筷子便是一阵稀里哗啦,风卷残云。饶是稀粥寡淡,那菜又咸到苦涩,饿急了也觉得甚是香甜。饭菜并不管饱,我将碗底最后的几颗米粒也尽数送入口中,这才放了筷子。
腹中有物,这才来得及思索,然而想到的全然是无尽的疑惑。
这里是何处?如何会在这里?
脑海中再现蓬莱祭台的血战幕幕。祭台下厮杀不休的众人,倾盆大雨和着呼啸风声中的对恃。在言语之下空洞茫然的凤目,胸口中掌瞬间的剧痛,消逝在昏迷前的一切。
我中了景不离一掌,居然还活着,是蓬莱救了我么?可是私通魔界,是何其大罪。若是迦羽尚且说得过去,毕竟他的身后为之支撑的是南海天衍宫。我无半分背景身世,蓬莱如何会……
如此想来,这地方自然也是还在蓬莱了,若当真逐我下山,又如何会施加铁索?
吱——门被再度打开,一布衣男人匆匆闯了进来,我一惊,下意识后退两步,坐到了床上。那男人利索上前收拾尽碗筷,我趁机打量他——生的高大壮硕,重眉大眼,偏黑肤色,五官也还算平和。
“你能下床了,就随我来。”
那壮汉子一手端着托盘一面向我招呼,我犹豫了一下,看他也还算忠厚老实,只不知是否信得过,诸多思虑后,又不由自嘲,都落到这副光景了,人还能将我怎样?
出门后左右观望,我所在的是一排屋舍中的一间,这里的布局,却有几分像原先未参加入门选,新人弟子驻扎的地方,只是简陋陈朴了许多。跟着那壮汉走了一阵子,待那屋舍尽处,逐渐现了人声,众人有男有女,俱是不大的年纪,有的挑了扁担,两侧水桶悬挂,晃悠地行走,有的在劈柴,有的淘米……看似俱是忙忙碌碌地,在这颇大的四合院里劳作。远处围绕着青葱郁郁的湘竹。
湘竹……莫非是西殿?
“木桩子,这是谁啊?新来的吗?”一个如我年纪相仿的少女远处疾步走来,布衣荆裙,高挽长发,背着个硕大箩筐。看起来虽然不及韩鸢英气洒脱,却也有几分爽朗之气,走近了,上下打量我一番,微皱眉头,“哎,我说,咱善后堂是做杂使的地方,这姑娘看着文文弱弱的,我们要这等娇骨头有甚用来?趁早打发了罢。”
“是上面吩咐下来,说是打发这里做活的,”那壮汉憨厚地挠挠头,似乎对少女有几分敬重,“俺怎生知晓,说是若醒了,就带去见英秀真人来着。”
“木桩子过来搬柴火!”遥遥有人尖声叫道,那壮汉两下为难,“青儿姐,这……”
少女摆摆手,“你忙吧,我带她去就是了。”
“谢青儿姐!”
壮汉如蒙大赦,几步离开了,我有尴尬地呆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那少女也不生人,竟直过来挽住我的胳膊,仿佛是旧时相识一般,“哎,我适才的话你也别吃心,只是说你这把细皮嫩肉的,生的又周正好看,这里头可不是好待的,我怕你受不住!”
我点头,木讷地道谢,任她带我一路七拐八绕地前行,仍旧有些茫然,“没事,有劳你了,这……敢问这是蓬莱甚么去处,我怎么从不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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