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的脚步声响起来。
“娘子。”半芹抬头看到,带着几分欢喜喊道,“你醒了。”
程娇娘裹着斗篷带着兜帽走进来点点头,目光落在那边也正欢喜的走过来的晋安郡王身上,她低头屈膝施礼。
“你看看,就是这个病人。”晋安郡王说道。将手里拉着的还要挣开的孩童推过来,一脸的激动,说完了又想到什么,“我们屋子里说。”
但他要进屋却有些不容易,孩童喊着闹着不走,干脆坐在地上。
“无妨,在哪里看都一样。”程娇娘说道。
晋安郡王点点头,难掩几分激动几分不安。
“哦,病因是他从高处摔下来。”他又想到什么忙说道,“有..一房高…或者更高一些…”
程娇娘点点头。接着看地上坐着的孩童。
孩童已经不闹了。低着头抠泥玩。错眼不见就将泥挖起来塞嘴里,晋安郡王忙蹲下来打掉,引起哭闹。
“六哥儿,六哥儿这个不能吃。”
“六哥儿。我去给你拿点心吃。”
程娇娘后退几步,和半芹看着这少年一面安抚哭闹的孩童,一面急忙忙的去拿了点心来,点心自然不会被吃,而是揉烂了吃一口掉半个,地上身上都是。
“…一个多月前的伤…”
晋安郡王一面安抚孩童,一面继续对程娇娘说道。
“...当时昏迷了五天….醒来后能吃能睡,就是不认得人了。”
程娇娘看着他。
“就是,不认得人了?”她说道。目光落在已经躺在地上玩弄自己手指,咿咿呀呀嬉笑的孩童身上。
这样子绝不是不认得人那么简单…
“他,他脑子还有些不清楚。”晋安郡王忙说道,抬头看着程娇娘,“这病。我怕耽搁,所以就带他来找你,你看还来得及治吗?”
程娇娘看着他,摇摇头。
晋安郡王猛地站起来了,半芹吓了一跳。
“你,你再看看,好好看看,今日不行,明日再看。”他说道。
少年人的声音发颤,眼神带着几分哀求,半芹不忍的垂下视线。
“他的病我治不了。”
女子的声音在院子里还是无可阻挡的响起,清晰的闯入晋安郡王的耳内。
“不,你再看看,你再看看,好好看。”他上前一步哑声说道。
“殿下。”程娇娘说道,面色依旧,“你带他来不是怕耽搁病情,你上次说过了是知道我的规矩。”
晋安郡王怔了下,攥起手没有说话。
“庆王殿下的病不是必死之症。”程娇娘说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规矩,你心里也应该知道我治不了的吧。”
院子里顿时陷入凝滞,只听到地上躺着的孩童呆板发涩的无意义嬉笑。
我看病的规矩。
上门问诊,非死不治,不与治疗过的人家结亲。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他知道她的所有事。
晋安郡王抬起头看着这个院子。
他甚至知道这个院子里雷火劈死过人。
他深吸一口气,笑了。
“他都这样了。”他伸手指着地下躺着的孩童。
不知道是不是累了,孩童已经不在嬉笑抠玩泥土树枝,而是流涎水喃喃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都这样了,也算是必死了吧。”
他说完这句话看着程娇娘,死死的看着她,似乎要把她钉牢在面前让她一动也不能动,但还是没有用,这个女子的头依旧慢慢的摇了摇。
“他这不是。”她说道。
“他是!”晋安郡王厉声喊道,跨上前一步,站定在程娇娘的面前,低头俯视她的鼻尖,“他是!”
他的声音已然带上愤怒,又这样站到娘子面前,似乎下一刻就能伸手揪住娘子,要是搁在别的时候,就像程家的那些骂着说着突然愤怒的人那样,半芹早就扑上去,绝不会让他们靠近娘子半步,但此时此刻她却忘记了抬脚迈步,反而有些想哭。
她抬起头看着这个少年郎君,声音虽然愤怒,神情却是难掩的绝望。
程娇娘看着他,忽的伸手抚上他的肩头。
晋安郡王身子一僵,觉得那只手在肩头轻轻的拍了拍。
“方伯琮。”
耳边的女声说道。
已经很久没有人喊他这个名字了,他甚至想除了自己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吧。
方伯琮,方伯琮,你别难过。
虽然并没有人说这句话。但那轻轻拍抚的两下传达这样的意思。
晋安郡王转开头微微抬高下巴。
“他已经这样了,跟死又有什么区别。”他说道,放慢声音尽力缓和情绪,不让自己太过于失态。
“他别的都很好,很健康,能吃能睡能玩能笑。”程娇娘说道,“他不会死的。”
“可是他死了。”晋安郡王再次转过头看着她喊道,又放低声音摇头,“他死了,我的六哥儿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半芹再忍不住伸手掩面流泪。
“你的六哥儿死了。那我自然更治不了。”程娇娘说道。
晋安郡王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子神情始终如一,初见时没有旧人重逢的惊也没有喜,听闻求医时没有悲也没有伤,看着这样的孩子没有嫌弃也没有同情。什么都没有,见到就像没见到一样,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啊,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晋安郡王后退两步,再抬起头看着她。
“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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