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顾起来,他的一生似乎只有这两个情绪,期盼失望期盼失望的重复着交织着,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最终都是失望而已。可是怎么还是习惯不了?怎么还是想要去期盼呢?
“陛下,我们回去歇息。”皇后说道,一面站起身,手还紧紧的拉着皇帝的手。“您不歇息可不行,您可不是自己,多少人都寄托与您,臣妾,六哥儿,太后….”
六哥儿…
皇帝一个激灵。
“父皇父皇,我知道哪个是大河…”
“父皇,等我长大了,我就亲自去把舆图走一走,我替父皇走一走….”
六哥儿…我的六哥儿….
是的。他不能急,也不能怕,没了他,六哥儿可怎么办,别的人都能自己顾自己。他的六哥儿可不能…
他的六哥儿这辈子都只能依赖别人….
皇帝的眼睛终于有些发涩,他抬起头顺势站起来。
“对,歇息,明日事明日做。”他笑道,“皇后至理真言。”
皇后微微一笑。
“至理名言,也要人能听懂。”她说道。
皇帝笑了,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抬脚迈步。
皇后在后跟随,门外的内侍们都松口气,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提灯引路。
皇帝却在迈出门后停下脚。
“今日皇城司谁人当值?”他问道。
立刻有个内侍疾步走来。
“陛下,小的何正。”他说道。
“何正?”皇帝念了遍笑了笑,“这名字不错。”
何正忙施礼谢恩。
“着。何正,查今日安妃之灾。”皇帝说道。
此言一出,现场瞬时凝滞,就连夜风都停了一般。
“陛下。”皇后轻声说道,一面伸手拉了拉皇帝的胳膊。“这只是意外。”
皇帝握住她的手,抬脚迈步。
“意外太多了,朕不想再看到意外了。”
此时的程家院落内,灯火也比往日要明亮,因为要操持程娇娘的婚事,范江林和黄氏也搬了进来,人多宅院里日夜都显得热闹了几分。
“半芹你不能再熬夜了,看着眼都熬红了….”
“不行,娘子的嫁衣一定要赶出来…”
“那也不用你绣的。”
“我要看着,要不然不放心。”
两个婢女便走便说笑,一路行来只觉得夜风摇曳的灯笼都在笑。
这么久了,终于也能感受到幸福激动的心情了。
婢女有些感叹,自从到这娘子身边以来,惊吓悲苦愁闷不安种种都尝过,唯有这属于正常女子该有的一直未曾有。
虽然晚来了些,但也比不来的强。
她抬头看着前方端正而行的程娇娘,加快脚步跟上。
“娘子,可以给程大老爷他们送信了吗?”她问道。
话音才落就见程娇娘停下脚,微微抬头看着夜空。
“不用了。”她说道,一面抬起手遥遥向星空一指,“看,天时地利人和齐备了。”
天色亮的时候,陈绍走出来,看着早饭已经摆好。
“程娘子那里你还去一趟吗?”陈夫人问道。
“我就不去了。”陈绍说道,一面慢慢的吃饭,停顿下,“添妆重一些。”
陈夫人一笑。
“那是自然。”她说道,一面和他说准备送什么。
夫妻二人正说话,门外有小厮疾步进来,在陈绍便低语几句,陈绍点点头,小厮便退下了。
陈绍接着吃饭。
“添妆的事,暂时不用急。”他停了下筷子又说道。
陈夫人神情一惊。
“出什么事了?”她说道,握着筷子的手都抖了下。
这个程娘子身上有太多的事了,多少意外多少出人意料多少提心吊胆,自从得知晋安郡王求娶且皇帝太后都同意的时候,她心里念了多少佛,只求这一次可千万别再出问题了。
但每次想到,最多的念头还是,这次真的没事吗?没事吗?
结果到底还是…..
这是该说果然如此心中落定呢,还是该伸手打自己的嘴一下骂一声呢?
“没事。”陈绍摇头说道,停顿一下,“安妃的皇子昨日没了。”
安妃的皇子没了?
“怎么会没了?”陈夫人惊讶问道。
皇帝对这个未出生的皇子多么看重,大家都略有耳闻,皇帝这样看重,肯定是要被照顾的妥当,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没了的又不是这一个。”陈绍说道,“也没什么稀奇的。”
这个皇帝的子嗣向来是难得,能平安生下又平安养大的,如今只有一个儿子。
不过皇帝丧子对皇帝来说是大事,但对他们这些朝臣来说,丧几个也无所谓,承继江山社稷的有一个就够了。
陈夫人哦了声点点头。
“那这跟娇娘有什么干系?”她又忙问道。
陈绍皱眉。
“跟她有什么干系?”他反问道。
陈夫人一愣,旋即失笑了。
是啊,这跟她有什么干系!
“我都紧张成什么样了。”她笑道,“唯恐又出什么差池。”
陈绍点点头,一面喝口茶汤。
“不过到底有影响。”他说道,“皇帝的心情不会好,这婚事只怕要拖后了。”
不过那都是小事了。
陈绍夫妇继续闲谈家事。
相比于陈绍这边的淡然,高凌波的厅堂里,用餐的几案已经狼藉一片,碗筷杯碟显然是被砸乱了。
“为什么现在才来告诉我!”高凌波神情铁青,面色狰狞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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