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的长安向来是热闹的,只是疆北与北羯突厥人之间的战火还未消停下来,繁华的长安城内都多了好些沉默的寂静。
望着院子里那棵已经落尽了叶子的榕树,披着外氅坐在廊下的女子微眯着眼,似乎有些出了神。
刚送走闻郎中的绿柚一回来,就是看见了这么一幕,自打二姑娘偷偷送走了姑娘后,她就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
有时候是屏退众人,独自在案前执笔写着什么,也有时候她会打开妆奁盒,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拿捏起盒子里的珠钗对镜比划着。
但更多的时候,是像现在这样看着一个地方就能出神许久。
绿柚在赵幼白身边跟了七八载,对于自己的主子的阿姐,她自然也是有大致了解的。
“二姑娘是在担心大公子和姑娘罢?”
绿柚走近了,她蹲下身去,替赵尔容理好有些乱了的裙裾,绿柚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好让这些话语散在凉薄的空气中,传不到外头的那些家丁的耳中。
赵尔容却是轻轻摇头。
她望着那棵高大的树的目光分毫未动:“大哥有勇有谋,又有太子在身边振军心,这一战必不会败。还有幼白,我已经安排好了她的去处,眼下这个关头她定是无恙的。”
“那您担心的是?”
绿柚不解,虽然二姑娘这番分析有理,但大公子他们毕竟是二姑娘至亲之人,她怎能没有半点忧心是不为他们的?
“是我爹。”
赵尔容微微垂敛了下眼眸:“还有赵家。”
赵家根基乃是爹爹一手稳固下来的,她如何能亲眼看着乔氏那等子卑劣之人,轻轻松松地将赵家百年来的家族荣光尽皆毁于一旦。
她得做些什么。
既然安排妥当了幼白的安危之事,她就算是再没了牵挂了,之后所有的一切,她必当拼力一搏。
“二姑娘,方才闻郎中同奴婢说,要请姑娘您放心,您吩咐之事他必竭尽全力。”
饶是绿柚聪慧,也猜不出来,如今自然身陷囹圄、已身难保的二姑娘,还能要做些什么?难道还能抵抗得过大夫人那些人的强势手段吗?
虽然绿柚不明白赵尔容的心中所想,但方才闻郎中刻意叮嘱的一番话,却叫她有些稍稍明白过来——或许,二姑娘的生机,正是在那闻郎中身上。
赵尔容轻点了下头,远眺的眸光淡淡,只是她的眼底有着不经意令人察觉的怀念,那念想的光只停顿了片刻,又很快抽身而去,转变成了从前的平宁目光。
“绿柚。”
赵尔容突然偏过头来,声调端的依旧是温温柔柔:“你可愿意助我一把?”
绿柚是阿幼身边的人,本来阿幼离开那一日,便该安排绿柚一同离去,但因为顾虑到她自己身边的人已经尽皆被乔氏打发去了旁的地儿,除了随她一同入宫过的苏叶,其他人她怕是都已不能信了。
如今苏叶跪在宫门前冻伤的双膝还未好全,她并不能仰仗于她,而同样被关在府中柴房里的绿柚很是机警过人,这也是赵尔容为什么要留下绿柚来的原因。
“奴婢愿意。”
迎上赵尔容淡然的目光,绿柚没有丝毫的迟疑不定,深深伏跪下去,赵尔容看了她片刻,这才微微一笑,将人扶起来:“气候寒凉,勿要动辄下跪。”
风雪天过后,远处的天空之下,难得地揉匝下细碎的阳光,可照耀之下,令人丝毫不觉温暖。
女子微微掀起了长眸,眼底的光繁杂,叫人一眼望不到底。
……
焦虑之下,赵幼白难得心生了些叛逆心理,趁着掌柜给她们送完饭食后闭店午休的间隙,她领着绛苏悄悄溜出了珍肴斋。
东大街大部分是平民的居所,这里的人杂糅着三教九流之辈,朝廷的手又难以管辖得这般长,这条街便颇有些混乱。
幸好出来前,赵幼白带上了前两日令绛苏吩咐去让人买的幕篱,白纱遮掩着貌美的面容,自然能够挡掉一些人不善的目光。
这次出来,赵幼白并非只是光凭一腔莽撞的热血,她亦有谋划,她要去找个人。
解决现在不管是斡旋还是逃跑都两难的困境。
如今的宫中虽后位空悬,但早年间在陛下还是皇子时,就以侧妃的名分陪伴君侧的良贵妃,在先后逝去后便独受恩宠,摄六宫事已有数载。
关乎良贵妃的事,都与赵幼白没多大关系,重要的是良贵妃膝下的独女九公主谢姮,乃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而赵幼白曾是谢姮的伴读。
因而,两人相交甚笃。
谢姮千娇百宠着长大,与赵幼白不遑多让,不过她虽身份高贵,却颇向往宫外的天地,每每赵幼白按日子进宫去探望她时,谢姮都要让她带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儿,和一些街摊上的小吃。
今日就是三十了,是从前赵幼白每个月都要进宫的日子。
“姑娘……”
即便赵幼白戴上了幕篱,用白纱挡去了那姣好的容貌,但她那窈窕的身姿在这遍地平民的街巷中,仍旧惹眼得不行。
绛苏环顾了一眼四周,不安地扯了扯赵幼白的袖子。
赵幼白自然是注意得到周围众人若有若无的打量,她暗暗地深吸一口气,脊背绷得有些紧。
到底是她太轻敌了,只知道从前自己和阿姐出门时,带上幕篱和护卫,一路上都是安安生生的。
可她却忘了,此时她脚下踩着的地盘,乃是长安城里最鱼龙混杂的地儿,曾经她和阿姐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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