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将盐水瓶挂高一些。
她的心,越跳越快,思绪却越来越慢。她突然想起上午收到的小衣服,大红色,荷包绣着一只黄色小鸭子,又萌又软。买的时候图它吉利。
她还没穿呢,她再没机会穿了吧。雾气上浮,她视线模糊。
许宁拉住她另一只手,问她:“想好了吗?”
想好了吗?她根本没想,她怎么敢去想!
那是她的亲生骨肉啊,安静乖巧的依偎在她肚腹里,十月之后就能抬胳膊抬腿哭哭笑笑,两年之后就喊妈妈喊爸爸蹦蹦跳跳!那是她的孩子啊!她连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女孩各想了两个!每个都是吉祥健康的字眼。
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幸福,哪个母亲能在杀掉孩子之前,利索的回答一句:想好了。
进了那扇门,再出来,就没了,两条生命没了。
“祝融融,”护士叫她,“进来。”
她张嘴想答应,发不出声,喉咙像被粘住。她双腿发软,站了几次又跌坐下去,全身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许宁扶了她一把,她不停的咽口水,用嘴大口出气。
许宁在耳边说了句什么,她听不到。
护士早已司空见惯,见她拖拖拉拉耽误时间,不耐烦,这便上前拉她。
祝融融挣扎,挣不开。回身将许宁紧紧拉住,被护士皱眉拂开:“你快点,后面还有患者在等着,我们马上下班了。”
说着,将她一把驾起,往手术室走。
她突然回头,喊了他一声:“许宁!”看他的目光带着哀求,无助,惊慌,满脸都是泪。
许宁怔怔的看着她被带了进去,门关上那瞬间,她的哭也被封闭。
他在门外,听到她又在喊他的名字,就像年少的时候,她无数次向他求助,只需要可怜巴巴又绵绵软软的喊一声,许宁。
他总会心软。
“裤子脱了,躺上去。”护士说着,开始准备麻醉。
祝融融靠在手术台上慢慢解裤头。模糊的视野中,面前有两个相隔近一米的半圆形铁铸,一会儿她两只脚便要以这样羞人的姿势,踩在之上。
她们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
她抽泣起来,内心的反驳之音越来越大,“不能这么做,你是个母亲”。她差一点就要妥协,就要冲出手术室。她闭上眼,但她没动,始终就差那么一点。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猛的推开,许宁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融融!”
“喂!这位先生你干什么!家属不能进来!到外面等着!”
许宁置若罔闻,一把推开她。直径冲到祝融融面前,对她说:“走!我们不做了!”
祝融融喃喃的看了他好几分钟,她眼波里顿时翻滚起巨大的惊喜,不安,无助还有感激。她小心的问,生怕她声音一大,他又反悔:“你说什么?”
他说:“不做了!孩子留下!”
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祝融融沙哑的嗓子再确定一番:“你说不做了……真的可以吗?”
“嗯!”
“……”又看了他几分钟,突然,她“哇”一声哭出来,嚎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发泄一般的捶打他,她又大声骂他:“说得轻巧!生下来谁养啊!怎么养啊!没有父亲的孩子!得受多少苦!你也只会说说!你养啊?你养啊?”
她那时真恨他,恨他为什么说那样动摇军心的话,同时又怨他,怨他为什么不早点说这种激动人心的话!
其实她也闹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一直打他,就像当年那个刁蛮任性毫不讲理的少女,没头没脑的对他胡搅蛮缠。尽管她肚子里的孩子跟他没一毛钱关系,她也有理直气壮的底气。因为他是许宁。
无论祝融融如何欺负他,许宁都不还手,如果她哭得厉害,他只会傻里傻气的问一句,吃雪糕吗?当年就是这般。
“行啊!”他说。
她停止了拍打,不敢置信的看了他几分钟。
她惊喜万分又小心翼翼抬脸看他的模样,轻轻蹙着眉,让他爱怜。他轻柔的抹去她脸颊上凌乱的发丝,再一次坚定的、严肃的说了一遍:“我养!”
你生吧,我养!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动人更富魅力的语言吗?那一刻,她听到了万物中从未听过的声音。她感到宁静而踏实。
“为什么?”她哑声问。
他捋了捋她额边沾满汗液的湿发,低声说:“我看你挺舍不得。”
是的,她舍不得,她爱她的孩子,要杀了他们,她难过得快窒息。
可就算她舍不得,她没对他说过啊!他就算看出来,也完全可以视而不见,轻而易举的除掉这个对他来说的麻烦。
其实她哪里是真要他养,她只是在下这个艰难而不理智的决定之前,特别特别的需要有人支持她,需要有人推着她往前走出这一步。
恰好,许宁便做了这样一个人。
她又打了他几下,然后哭着扑进他怀里,喃喃的说:“谢谢你,谢谢你!”
那护士冷眼旁观也看懂了些门道,凉飕飕的说了声:“你们两人商量好了快点出来啊。就是说嘛,这种手术能不做,尽量不做。”说完便掩上门走了出去。
许宁将祝融融送到家门口便下了楼。
那天晚上,全家人围着那张b超单,兴高采烈的议论了一晚上。
祝爸爸说:“没想到咱家还能怀上双胞胎来!”
祝妈妈说:“啊,我真是迫不及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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