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之间闹了矛盾这种事情本就可大可小,然而宫里人多嘴杂,好事者众多,一人传十,十人传百,消息很快就到了顾衍那里。
顾玹被召去永寿殿时还是清晨,太阳初升,薄雾弥漫,长明宫前积的白霜尚未化尽。他裹紧外衣,紧走几步出了门,石阶上便留下了浅浅的脚印,映着晨曦泛出冰冷的光。行至永寿殿前,见早有侍女在门外候着,顾玹于是上前说道,“去告诉大王,我已经到了。”
屋内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听得人胆战心惊。几阵冷风掠过,深秋的寒意也就更甚了些。不知是因为天气真的冷了下来,还是心里发慌的缘故,顾玹的腿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害的他只能不停地跺脚,好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
“父王不会责怪我的,他知道我没有不思进取。”顾玹攥着拳头使劲地安慰自己。“寻常百姓家的兄弟也有不和的时候,我与大哥不过是多喝了几杯,犯了冲,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明明是大哥有错在先。”
“顶多也就挨顿骂。”他自言自语道,“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只听吱呀一声,永寿殿的正门被推开,楚钰红着眼睛,抽噎不已,在孟祥之的搀扶下才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目若含水,泫然欲泣。
梨花带雨,望之生怜。
只是在一旁看着,顾玹心里也早软了七八分,也是在这个时候,一股莫名的不安突然涌了上来。他下意识地盯住楚钰,想寻得一丝一毫驳回这种不安的理由。楚钰也似乎是觉察到了投来的目光,抬眼看向他,随即勾起嘴角,悄无声息地冷笑起来。
顾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走,登时耳边轰鸣,天旋地转。
“我完了。”
原先去通报的侍女终于得了音信,站在门前招呼他,顾玹却好像失了魂一样,并不应声。孟祥之将楚钰送上了马车,正要回去,就见着顾玹呆呆地站在永寿殿前,于是笑道,“殿下,大王让您进去呢。”顾玹这才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答了句,“好。”
永寿殿内,裴永卿垂着眼站在一旁,顾衍则面色铁青,不做言语。顾玹探着脑袋左右看了半天,终于战战兢兢地上前唤道,“父亲。”
顾衍也不接话,只是抬眼看向他,“你大哥发了高烧。”见他嗫嚅着不知如何接话,便又说道,“我本以为你有所改进,谁知不仅没有,甚至比以往还要乖戾。”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你大哥自小文弱,昨晚如果不是你先挑事,又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如今闹得人尽皆知,岂不是让天下人都来看笑话!”
顾玹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正要开口,却又被顾衍打断,“你也不必入明堂了,若是自己不求上进,去哪儿也救不了你。”
说来可笑,这世间大多事情,不求旁人慎思之明辨之,但凡有人因为心里疑惑,来问个所以然,都是好的。若是不来问,便是自己已经有了答案,无论是非对错。
“求父王……”顾玹万念俱灰,几乎要哭了出来。正是孤立无援之时,只见裴永卿拱手说道,“二殿下虽犯了错,但也罪不至此。打打闹闹本就是孩子的天性,两位殿下又正当年少,有些矛盾再正常不过了。大王不当真,天下人便也不会当真,可如果大王重罚了殿下,才真的会惹人非议啊。”
见顾衍并不言语,裴永卿上前躬身劝道,“大王明察,殿下已经十二岁有余,换做平常人家的孩子,甚至再过几年就要婚配了。殿下身为王室子弟,实在没有理由不学些诗书文章。”
顾玹听了,猛地抬起头,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死死地盯着裴永卿。许久,顾衍终于开了口,“我这儿子本就性情乖张,入了明堂,不知又会惹出多少事。但既然相国为他求情,那便从明堂的先生里选一个出来,单独教他几天。”说着,便命人去请他们过来,商议此事。
哪知众人要么告病,要么称家中有事,过了好半天,来者也不过三四人,且皆低头不语,眼神躲闪。裴永卿见状,不禁又悲又气,只道是身为人师,却与常人一样趋炎附势,这样教出来的学生,又怎么会有出息。
“若是师傅们不方便,不如由我来负责殿下的功课。”裴永卿笑道。
顾衍略微有些诧异,“相国已经如此辛劳,还有精力去管这事吗?”
“能与殿下讨论一二,是臣的荣幸。”
“那就交给相国了。”
“定当尽心竭力。”
章德十五年十二月廿四,日食。十二月廿五,初雪。
祁国常年气候温和,下雪是件稀奇极了的事情,所以尽管前一天的日食闹得人人不安,当天上飘起雪的时候,巷尾街头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奉天城内亦是如此。
“殿下,下雪了!”梅长净兴冲冲地去书房报信的时候,顾玹还在沈子安的监督下愁眉苦脸地翻着书。
“帘子都没掀开,就听见你的声音了。”沈子安撇着嘴说道。
顾玹本已经昏昏欲睡,一听这话,瞬间跳了起来,扒着窗子就往外看,“果真下雪了!子安快来看,下得好大呀。”
“殿下的书还没学完呢。”
“都下雪了,还读什么书。”说着,顾玹拉过沈子安,一把就将他按在窗前,“快看!”
这雪下得极大,还没一会儿,地上便已经白茫茫一片。沈子安本不愿意凑这个热闹,谁想只是瞧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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