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诚六年,这一年的春天比往年来的都晚一些。
已进三月,本该渐渐和暖起来的天,却下起雪来,不过一夜的功夫至京都的官道上入目皆是一片白雪茫茫。
只见一片白茫茫中,缓慢奔驰着一架马车。
“母亲,妹妹自打病愈,就一直这样一个人呆呆的不说话,这可如何是好?”
车内一名俊秀少年,束着白玉冠,身着缟素,满脸焦急的与身旁同样一身缟素的年轻妇人说着话。
年轻妇人叹了口气道“索性饭食倒还是吃的,待到了你外祖父家好好请个大夫,给你妹妹医治医治。你们爹走了,娘就只有你们兄妹俩,宝姐儿若有个什么,你做哥哥的可要好好待她....”说着擦起泪来,一旁的丫鬟劝着,“夫人说的哪里话,咱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又有老爷在天之灵庇佑着,慢慢调理总会好起来的。您莫在伤心了。”
车里头坐着的满脸呆呆的小姑娘正任由丫鬟往手里塞着一个珐琅彩花蝶手炉,这正是几人口中的宝姐儿。此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半个月前,章宝之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没死,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低喊着,“母亲!妹妹醒了。”转而又低头对着宝之轻柔急促的说着“宝儿,宝儿,你觉得怎么样,身上可有哪里疼,渴不渴?饿不饿?”
“阿弥陀佛,我的儿,你可把娘吓死了,你若有个长短,叫娘日后怎么到地下和你爹交代!”边擦着眼泪,边带着哭腔朝身后说着,“玉桂,快去请大夫进来,姑娘醒了!”
睁开眼帘看到的竟是母亲和哥哥焦急的脸,母亲怎么这般年轻,哥哥的脸这般稚嫩,哥哥此时不是应该在流放的路上了吗?为何出现在此,自己竟没有死吗?心下愧然,怎生又让母亲为她着急了。
刚要张嘴问出心中的疑惑,却发现,自己此时身处一个陌生房间中。她不是在自己的闺房里自尽的吗?就算被救下也应该就近安置啊。她,难道在做梦吗?
可是头好疼啊,为何梦中还能感觉出疼....
费劲地抬起手按按欲裂的头,可抬起手却发现,这是一双白白胖胖的孩童的手,这是梦回自己小时候吗?这梦做的可真入微啊。她好想就停留在这梦中,母亲哥哥都安然在自己身边,这感觉真真是幸福啊。
想着,丫鬟撩帘领进来一个蓄着花白胡子,身着青石色直缀的老大夫,身后跟着提着药箱的药童。
“小姐发了汗,现下醒过来,再服一剂药将养将养应该就会痊愈了。夫人大可安心了。”老大夫诊过脉,伸手接过药童递来的笔,写着药方。
“如此,让您费心了。俊彦,送大夫。”女子,向大夫福了福转身又回到床前,爱怜的抚摸着宝之的头。
俊彦直送大夫出了客栈大门,差小厮随去抓药,就快步回返。
“夫人,姑娘醒了,您也歇歇去吧,这有老奴盯着,您这都两天未合眼了,别是姑娘好了,您却又倒了,可怎么得了,姑娘,少爷还都指着您了。”
恩,听这声音的应该是娘亲的乳娘宋嬷嬷,微微转头看看,这梦里宋嬷嬷也年轻了,嘴边,眼角深深的纹路不见了,人也透着精明,原来年轻的宋嬷嬷是这样的。
“宝姐儿才刚醒,我再守着她会儿,歇下看不见她,我这心里也是放心不下啊。”
宝之听着娘亲说话,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女儿不孝,给家里惹下这滔天大祸,害的哥哥一家,舅舅一家,男丁流放,女眷没入教坊,在这梦里还不叫您省心...
“太太,等咱们到了京都,哥儿姐儿自有老太爷老太太做主,日子就好过了,您且放宽心吧。”
等等,到京都?老太爷?老太太?自己还能感觉的到疼,母亲、哥哥、宋嬷嬷的音容笑貌。这,这些都太真实了,难道,宝之不敢再往下想。
接下来的几天,宝之渐渐大好了只是不说话说话,呆呆傻傻的坐在马车上任由丫鬟喂水吃饭。
她不是看不见娘亲和哥哥眼底的担心,不是听不见母亲背后的叹气,也不是感受不到丫鬟嬷嬷们服侍她时的小心翼翼,她只是一直弄不明白自己是重生了还是在做梦,如果是梦境不该一切都那么真实,如果不是梦境,那老天安排自己重生又是何意?难道老天真的听到了她的不甘,她的祈愿,她家族的冤屈,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宝之好像明白了,自己这是重生回到了六岁那年。
那一年父亲因病在任上去世,父亲的死仿佛平地惊雷,炸毁了这个原本幸福和美的家,祖母被姑姑挑唆的认为父亲的死都是母亲的错,连带着也不许她和哥哥回到祖宅,温柔单纯的母亲只好独自带着一双子女千里迢迢赶往京都的外祖家。
母亲是外祖母的老来女,自幼就是在外祖父肩头长大的,真正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上有父母下有兄姐遮风挡雨,这样长大的女孩,自然是单纯不谙世事的。嫁人后,夫妻俩倒也琴瑟和鸣,第二年就生下个大胖小子,小姑虽然爱鸡蛋里挑骨头,可有夫婿护着啊,小姑煽风点火,婆婆耳根子软,哪边风硬哪边倒,可有夫婿护着怕什么。后来又随夫婿到了任上,府里她最大,谁敢和她做对?于是养成了母亲遇事就哭,没有主见的性子。可谁成想,夫婿就这样去了,留下她和一双年幼儿女,婆家又容不下她们娘几个,母亲就这样硬生生的被迫长大。
他们就这样在外祖家住下了,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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