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久历皇帝自从椅中缓缓坐直身子,长舒了口气,扫了眼躬身站立的马凯,抬起胳膊,冲其无力地挥了挥手。马凯会意,向久历行礼告退。
马凯退去,久历双目慢慢阖上,眉毛微微挑动,嘴唇微翕,也不知喃喃低语着什么。
恰初冬时节,书房外一片萧瑟景象,褐色枯枝上光秃秃的,早无半分生气。暗灰色的空中,风裹挟着冰冷的寒意,肆虐橫行,刮在身上,让人不由得打上个寒颤。
久历皇帝此刻的心境,也恰如窗外的景象,七分灰败三分寒。
脑海中莫名又浮现出初见武忌时的情景,彼时的武忌,年少聪慧,跳脱狡黠,还带着几分放荡不羁。
两人虽因一株“雪海”大打出手,可也因此开始了属于两人之间的,特别的君臣缘份,直至后来的莫逆之交。
过往武忌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武忌去南郡上任前和自己的谈话,还言犹在耳。
可如今,这个一心为自己,为越国的好臣子,好朋友,好兄弟却已经不在人世了,自己和他今生再也无缘一见了。想到此处,久历虽自诩早已磨炼得心志如铁,可仍禁不住心痛不已……
韩国宁西城,皇宫一隅,一位容颜艳丽的女子,静坐于房中,正自珠泪暗垂。
右手轻轻抚着小腹,口中低声喃喃道:“你来的太不是时候,让我该怎么办……”
越国南郡县,县衙外的一处柴扉小院。
一位白衣胜雪的清丽脱俗女子,此时正痴痴地望着那远处青峦叠翠的洱山。
细雨霏霏中,白衣女子愈发显得孤寂清瘦,楚楚可怜。
白衣女子身后站立着一位瘦削的青年男子,此时正出言安慰女子:“雪衣,其实你不必过于担心,武兄弟吉人自有天相,断然不会有事的……”
可能是觉得自己所言,似乎也难说服自己,更别说劝慰他人,那青年男子也不禁悄然红了眼眶。
“等我的伤好了,我和贾大哥必定陪你去康川谷走一遭,把武兄弟给你找回来……”说到最后,青年男子的声音有些哽噎。
白衣女子慢慢转回头,冲青年男子凄然一笑,一行清泪自美目中滑落:“有劳丁大哥……”
越国都城烈阳,兵部尚书府。
武尚书卧房,武夫人精疲力乏,刚刚睡下。眼角泪痕尚存,眉头紧蹙,发鬓零乱,身上罗裳不整。
武苍穹佝偻着腰,坐在卧榻前,望着睡梦中仍不时呓语的夫人,感觉如万箭穿心,裂心之痛。
武苍穹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可此时鬓边已生出华发。眼角的皱纹仿佛又深了几道,昔日威严犀利的目光,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光彩,只余哀伤。
铁石与景玉率暗探赶到康川谷,径直去到武忌坠崖的地方。
这些时日,康川军已经出动几千人次来搜寻武忌,由司弘毅亲自组织指挥。铁石一行的到来,给搜寻武忌的行动又增添了几分希望。
但毕竟是大山之中,终究有人力所不能到达的地方,故只能尽人力,而听天命了。
又过些时日,梁山也返回康川谷,且加入搜寻的队伍。
就这般搜索一直不曾停过,只至凌雪衣和丁坦从南郡赶来,又找寻了两月余。
众人心中都明白,武忌生还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只是谁也不肯也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
武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故众人商讨一番后,经凌雪衣首肯,在武忌坠崖的崖顶,用石块修了处衣冠冢,并刻字立碑,用以亲故缅怀祭奠。
韩国都城京西,一场自发的,声势空前的,“送别诗神”的悼念游行,浩浩荡荡进行。
元淳皇帝念及过往与武忌的情谊,便指派礼部尚书代自己前去参加,以示自己对于武忌这般“惊世天才”的看重与追忆。
在韩国举行追悼活动的当日,皇宫内院的侧门,悄悄驶出一辆马车。
驾车的车夫,身穿黑色斗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而其身后的车厢,门上垂着厚厚的黑色帷帐,看不到车内所载为何人。
一路上,那车夫每遇到御林军盘查,便会伸出左手,摊开掌心,亮出一块铜牌给御林军看。那御林军立刻堆出满脸的笑意,乖乖放行。
马车出了京城的西门,一路风尘仆仆,奔康川谷方向行去。
转眼间,两年时光匆匆流逝。
时间这东西倒是治愈一切伤痛的不二良药,但这也因人而异,不可一概而论。
武夫人初闻噩耗,便如晴天霹雳,人一下子就崩溃了。终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心神恍惚,接着还大病了一场。
一年后,在武菱的悉心照料下,终于慢慢有了好转。
闻听武忌离世的消息,武菱从安庆府赶回了京都烈阳,一则是不放心武苍穹夫妇的身体,二则是京都消息来源渠道众多,且准确便捷,更利于了解武忌消息的进展。
可两年过去了,一直是天不遂人愿。慢慢的武菱和武夫人、武苍穹也接受了这个现实。
接受归接受,但不代表不会为武忌的离世追纠下去。
武夫人已经从铁石的口中,了解到武忌坠崖的原因:大戎军围追堵截,武忌血战力竭,被敌军战马带落坠入深崖。
那这笔债自然要记在大戎国的头上了,武夫人身体好了以后已经暗下决心,有生之年必为爱子讨回这笔血债。自己余生活下去的动力,就是为爱子复仇。
人一旦有了目标,甭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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