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冷喝,她绝没有料到,也极高兴能够听到。
这声音,是她日夜思念的景阳回来了。
她焦急地回头一望,一时却诧异地张大了嘴。
眼前这个满身粗陋的大汉,哪还是她记忆中富贵俊公子!
几日没见,景阳脸上手上,全被晒脱了皮,肤色一片黑一片粉一片白,不再均匀,双眼没了当初的纯粹与得意,收敛又很忧郁,颧骨突出,神色颓废,嘴唇和下巴乱糟糟黑丛丛一片短髭,衣着邋遢的不像个样子。
不由她满脸心疼地问:“夺榜这么难吗?”
景阳勉强扬起嘴角一笑,“小姑姑,你倒是没变。”他这一笑,眼里的忧愁却反倒更深了。
“去过灵前了吗?”
景阳点点头,又问:“我母亲病得很重吗?”
她沉声一叹,无奈道:“全是心症。如今你回来了,嫂嫂定能宽心。”
屋里传来一个焦急的问讯:“谁在外头?是阳儿吗?”
景阳不待沈烟动手,自己抢着揭开纱幌,急冲冲步入。
她提了口气,也跟着迈了进去。
原本歪坐在椅子上的人,一见到景阳入门,急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好在身边的丫环及时扶住。
景阳亦热泪迎眶,进门之后双膝跪地,一路挪到长嫂跟前。
长嫂口中只道“快不必如此,我儿快来”,却又拦他不住。
最后二人直接抱在一起,好一阵痛哭,直到长嫂被孔妈妈拉开,苦苦劝了几声,二人总算渐渐止住悲伤。
这般母子情深,不免使她想起年岁尚小的慕京,亦看得动容,按着袖子,悄声才坐下,却听耳旁传来一道冷吭,一回头,二嫂满脸嫌弃地翻着白眼,冲她道:“来得真是时候。”
她没有搭话,仍默然地看着长嫂与景阳。
“还是景阳有出息,”二嫂坐正身子,先笑了笑,才称赞景阳道:“能争个第三回来,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大哥在天有灵,必然欣慰。”
长嫂被这话勾动哀思,恸道一声:“是啊,他闻得喜迅,高兴得连醉了三日,日盼夜盼,总盼你早些回来,却可惜……你们父子错过了最后一面啊!”
“是孩儿不孝!还望娘亲恕罪!”景阳一时羞愧,满心苦楚无力纾解,一拳头锤在地上,石板与手背的血肉全都碎了。
见此光景,长嫂顿时止住恸哭,一下呆住。
孔妈妈苦劝:“大奶奶莫要如此,阳哥儿孝悌忠信,庄里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可叹事已至此,你再不放宽心,哥儿日后可要如何自处啊!”
长嫂眉耸如山,凄苦道:“我哪里是责怪你呀,傻孩子,让我看看你的手。”
景阳将伤手负到身后,摇头道:“不疼,儿乃习武之人,母亲不必忧心。”
“是我说错话了!”
“母亲句句在理!”
边上,二嫂叹了口气,缓缓道:“景阳真是个好孩子。如今有他在,山庄的事务,也就轮不到让外人指手划脚了。”
景阳回头说道:“二伯母这话不错,侄儿回来以后,自会尽力帮衬小姑姑协管家事,让那些没安好心的外人闭嘴。”
二嫂脸色一转,责怪他道:“你都回来了,何必还要劳烦你小姑姑日夜操劳?”
“这倒是句实话。”景阳转动膝头,竟朝她一拜,吓得她连忙立直身子,骇然着问:“你这是……”
景阳含泪道:“我父暴逝,侄儿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心中愧疚难当,眼下我母亲又重病在身,不论煎药送药,还是一日三饭,侄儿都想亲力而为,日后庄中大小事务,仍要多多劳烦小姑姑操持。”
她急躁地狠搓着手指,顿了一顿,才道:“好,依你便是。”
二嫂却一脸不服,阴恻恻地眄了她一眼,不阴不阳地讥笑道:“还让她管呢!这才几天哪,就闹出了人命。再多管些时候,下人们只怕都得死绝罗。”
孟妈妈扶着景阳坐到对面的一把矮脚椅上,立马有丫环送上新茶,却被景阳给推开了。
“出了人命?”他听到这话,脸上浮出一团疑云,先看了她一眼,才问自己母亲:“庄中有下人身故了?”
长嫂沉吟一时,正要解释,却被二嫂抢了先:“还是你母亲悌己的人呢!前段时间偷了点东西,作贼心虚,听说你小姑姑要严查到底,一时吓破了胆,便投了井了,又偏生投在了偏僻院落,大家找寻多日,直到今天,才捞出尸体。”
景阳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转首问孔妈妈:“母亲身边的?有姓孟的吗?”
孔妈妈慈声道:“哥儿这些年一直忙于修炼,没留意大奶奶身边添了新人,也并不是什么奇事。”
“哦,”景阳点点头,“那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二嫂眉头一蹙,又问:“哥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景阳这才端起茶杯,粗粗呷过一口,冷静地说道:“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总之这件事情交给我来查办,一定还孟家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只不过死了一个下人,何需劳烦你少庄主亲自过问?孟家人如今就在院内,多支点银两,打发了也就是了,看在我的薄面上,他们断不会多作罗嗦的。”
也不知为何,当她听到二嫂拿出这项主意时,心里意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总觉得这人好像并不希望景阳彻查此事。
直觉告诉她,景阳是对的,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话可不能这么说,到底是一条人命,该查就得查。”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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