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过后,又是中元。
长嫂发话,不如把两项祭祀归拢在一起办了,等到中元节时,再办一个小一点的祭礼。
她举荐由景阳亲自操持,也算是他正式接管庄子的信号,长嫂思量过,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她虽未明说,心中已经拟意,待中元节一过,就带着慕京回去。
祭礼之前,她夫君提前转回,夫妻俩小别重逢,本该各自嘘寒问暖,可一想起那天他当着下人的面给自己难堪,此事一直萦绕在心,他一个劲问长问短,她都只是冷冷作答,后来他终于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她则自己为自己寻了件要事,冷脸步出门去。
七七礼繁,族中客人来往不绝,又是一场大忙。半夜回到院中,未闻鼾声,以为人还没睡,正要走回抱夏,有婢子前来通报,说他特意交代,要她回院以后到房中与他一叙。
她站在门道里,真是满心忐忑,觉得他之所以这般要紧,定是为了外头那枝野花,终于要主动坦承。心中一时又苦又酸,真是说不出的难过滋味。
想当年,两家比邻,他一直对自己嘘寒问暖,呵护有加,逢年过节,更是以礼相邀,百般恩情尚历历在目,十年不到,居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多年夫妻,从风而靡,最是讽刺。
叹了口气,揭帘而入,见屋中烛火如豆,一片昏暗,他伏在八仙桌上,正在打盹,鼾声微送,手臂下方,是一本厚厚的账册。
连日赶路,必是累了。她心中微微一动,念他为了养家糊口,长年在外奔走,也是辛苦。
望到矮屏上搭了件外袍,便足尖点地,蹑手蹑脚地取来,正要轻轻为他披上,却听他在梦中唤道:“云田,云田……”
一瞬间,不寒而栗,头皮发紧,后背冷汗涔涔。
是云田,还是云甜呢?那个女子的名字。
她收回了手,任袍子滑在地上,终究硬了心,快步走出房间。
一阵冷风扑来,迎面打到她的脸上身上,好像被谁从头到脚的浇了一盆冷水,她从未这么冷过,肩膀一耸,立马打了个喷嚏。
翌日仍是天没亮就起身,一起床,只觉得头重脚轻,身子好像没个支撑,左右偏偏倒倒,浑身乏力至极。
她本是习武之人,多年未病,这一病,却是一发不可收拾,早晨光景,尚还能处理几桩闲事,到了午后,竟发起烧来,面对饭菜,半点胃口都没有。
沈烟见她情形不妙,立马苦劝:“夫人,你多少用一点吧,等伺候您用完饭菜,我立马去请黄少侠。”
她摇着发沉的脑袋,推开碗筷,只道:“撤了吧,我真的吃不下。”
沈烟只好叹息着拿来托盘,将饭菜又完好无缺地端了出去。
她夫君正好来了,进门第一句便是:“怎么,家常便饭如今都入不了你的法眼了?想吃什么?御膳哪,还是仙丹,才配得上你这位尊贵的掌家姑娘?”
她心里一阵恶寒,胸月甫内火头直蹿,瞬间点燃了整个身子,咬了咬嘴,恨恨地道:“说什么鬼话,这里的饭菜,在家中可是逢年过节才吃得到,我又岂会嫌弃?是昨夜的祭肉使我积了食,没胃口罢了。”
她夫君脸色一下大变,凝神眄着她,好像在看一个发了霉或长得很奇特的陌生人一样,闭紧嘴巴,半天不发一语。
她懒懒地起身,走向竹床,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还要午睡,你要坐要去,敬请自便。”
“我觉得,你真是变了!”呆立半晌,他冷冷留下一句,说完便走,再无逗留。
她背对着他,不禁好笑,心头回敬:到底是谁变了,大家心知肚明吧!
沈烟撤好饭菜,再回来时,果然把黄少侠一并带了过来。
号完脉,扎完针,又开了方子,黄少侠诊问得很是细致,嘴里一直振振有辞,有时安慰,有时叮嘱。这真是一位很开朗很热心肠的少年,医术也相当高明,只是话未免有些多了,显得一派啰嗦,不够老练。
她扎完了针,人已经舒坦许多,连声多谢,黄少侠摆摆手,只道:“不妨事,不妨事,看病救人,本就是我的专长。”
只怕有所怠慢,她交代沈烟一定要好好恭送。
二人走罢不久,儿子慕京又吵闹着扑进门,可一望见她病怏怏地卧在床上,突然安静许多,径直来到床边,牵起她的手,诚挚关怀道:“娘亲,你怎么了?”
“快走!娘亲发着烧呢,你快随兴妈妈出去,以免染了去。”
“娘亲……”慕京陡然瞪大眼睛,“你,你也会生病?”
她不禁噗嗤一乐,冲他点头道:“娘亲也是人,会病才是正常的。”
慕京立马直起身子,着急地说道:“无妨,儿子给你去请黄少侠。他医术高明,定能将你治好。”
闻儿子一席话,她心中一震,眼前一酸,顿时感动不已:“傻孩子,黄少侠早就来过了,你不必担心,快随兴妈妈去,下午的字,我虽病着,也还是要查的!”
说完后,用下巴指了指兴妈妈,兴妈妈是老实人,立马连声答应。
直到傍晚服过第二剂药汤,发了一身汗,泡了一回药澡,她总算感到轻松许多。
大约听说了她得病的事,到了晚饭时,她夫君特意命人把饭菜并在一处,她虽然没有力气,却也勉强陪着喝了两碗冬瓜汤。
她一直在等一句抱歉,可直到两碗汤喝完,面前人始终不发一语。
她心中迂着一团闲气,想要发散,又找不到地方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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