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见天日,再回长安,雨早就停了。
阳光泼洒,整片天地瞬间明媚、明晰。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管阔看着阳光斜斜地擦过檐瓦,透进眼中,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长安,是他很熟悉的地方,虽然成长以后,他已经很少出去,可是,他儿时的记忆,都在这里。
然而,看着这大美长安,他恍然之间感觉有些陌生。
人们在街旁跪了一地,疯狂地拥护着他们敬爱的广乐公主,目光却从他的身上一扫而过。
长安人都背地里大骂管清和掌控朝政,嘲讽其生了个傻儿子,在得知他被赐婚之后,更是对他恨之入骨,背地里都在说他的坏话,可是如今他跟着广乐公主的轿子,骑着一名侍卫的马匹,穿着狱卒给的粗布衣裳,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街道上,却并没有多少人认出他。
这不是很讽刺吗?
你们都不认识痛恨的人,痛恨又是怎么莫名其妙产生的?
轿帘微漾,撩开一角,广乐公主的明眸淡淡地瞥过阳光下的那些图景,微微眯了起来。
管清和死了,父皇亲政,看起来,大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切都行走在正常的轨迹中,她自觉已经对管阔做到了仁至义尽,当管阔前往北疆,战死沙场之后,关于那一夜,那一场赐婚,那一场婚宴,也将会烟消云散。
她把纤手从轿帘上拿开,往后轻轻倚靠,缓缓闭上了眼帘,如画的眉眼间出现了一丝难以自抑的疲倦。那种疲倦,和婚宴之前的并不一样,现在,是一种比较舒心,一切都放下的疲倦。
薛昭离开了,这里和昏黑的大狱不一样,长安百姓们都是广乐公主最最坚实的守护者,所以,他并没有必要继续留下,去在意他并不想在意的管阔会做什么事情。
沿途,他们就像是一叶舟破开江水,在激动兴奋的人群中缓缓向前。
长流宫的侍卫和宫女们都平视着前方,这样的情景,他们经历过很多次,他们很享受这种众人中心的感觉,他们也不用在意会不会有人胆敢冲撞公主殿下的大轿,因为那样的人只要冒头,不需要他们出手,长安百姓就会把他(她)淹没。
只是,公主太过耀眼,映衬之下,还是没有什么人在意管阔。
管阔闷闷地想着心事,他就要离开长安了,阳光明媚,白云万里,却丝毫不能够提起他的兴致,看起来沉默不堪。
一路来到了管府那条街。
没有任何的言语,他自己下了马,开始缓步向前。
当日,广乐公主坐着花轿,他骑着高头大马,也是走的这条路,他现在想来,是无尽讽刺。
这条街上,大多数都是各个朝官,还有一些王爷的府邸,普通百姓都已经不见。
李惜芸掀开轿帘,露出一张绝世仙颜,淡淡地看着越过自己大轿的管阔。
她伸出纤手,鲜红的广袖在春风之中舞动。
队伍停下了。
他们停在了户部尚书的府邸之前,再往前面,就是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管府。
现在很多人所认为的禁地。
李惜芸蹙了蹙眉头,她看到,管阔看都没有看前方的管府一眼,而是缓步来到了户部尚书府邸的门前。
她并不明白管阔究竟要做什么。
户部尚书府邸的大门敞开着,管阔越过门前的石狮,缓步走上台阶。
府门前,户部尚书府邸的下人看到广乐公主殿下的大轿停在了前面,顿时就都被惊住了,纷纷跪拜大呼公主万福。
他们并不明白广乐公主殿下为什么会突然停留在府邸门前,其实,这和他们、和李惜芸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管阔停下了。
有人急匆匆激动地施了一礼,就奔府内通禀而去了,他们以为,是公主殿下要光临。
可是,李惜芸并没有下大轿,只是把纤手微动,做了几个手势,长流宫的两名侍卫紧紧地跟在了管阔的身后。
她并不知道管阔到底想耍什么把戏,她也希望自己能够为管阔做点什么,却绝对不会愿意看到管阔正好借此逃脱。
大概是这个时候,那些跪拜迎接公主大驾的人才发现有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来到了自己的近前。他们微微抬了抬头,辨识许久,才发现正是管阔。
他们的眉毛挑了起来,意外、并且心底里面有些东西就要发作。
他们不明白管阔又是怎么出来的,只是事出突然,他们居然一下子就忘记了去思考管阔的出现和广乐公主驾到之间的关系,猛地冒出一个特别不可思议的想法:管阔越狱了?
户部尚书不在府邸内,心急火燎冲出来准备迎接公主大驾的,是尚书府的老管家,他“腾腾腾”地快步奔出,速度却并不快,才一点点地,就已经气喘吁吁。
然而,始一进入他眼中的,却不是期待已久的公主芳颜,而是一身粗布衣裳,几乎叫人认不出来的管阔。
平日里,管阔和外界的人接触得并不多,而且一般都是锦衣玉食,要不是因为尚书府和管府只有一墙之隔,他根本就不可能认识这个家伙,而今,管阔明显更加瘦了,并且那一身就比囚服稍微好上几分的衣裳一配,真的给人一种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的感受,活像稍微清洗了一下的乞丐。
“管阔!”老管家忍不住惊叫道。
管府满门抄斩,只剩下管阔一人,任何人都会这一姓氏唯恐避之而不及,现在本来应该待在牢里乖乖等着发配日子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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