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提着此时唯一散着光亮的宫灯脚尖顶着脚跟,慢慢往园内行了两丈。
漆黑之处的光源岂非是最易瞄准的靶心。
沧海从来就知道这个道理。
但所谓艺高人胆大,他罡气护体之时便从未在意过。因为不需要。
但是此时他那么恰好,忘记了自己已无法动用内功。
也那么恰好忘记了他不该点燃宫灯。至少也该将火光熄灭。
湿发还没干,被冷风一吹虽然戴着披风帽子也比平日更觉严寒,仿佛发梢的水渍已被冻结成霜。方将左手收回衣内暖和,帽子便掉了下来,遮住微散白光面颊上的双眼。
雪亮银茫恰此时晃在他眼上。
眼已被遮。
银茫映亮白裘。
沧海一无所知。
银茫一晃便刺出一剑。
沧海抬手推帽,宫灯摇曳。
“小心!”
“啊呀!”沧海撞倒在地,“哧”的一声。
剑锋划破狐裘。
剑风削灭火光。
“什么人?别走!”
沧海忙乱燃着火折,灯亮。
身边立着一人。
园中只有两人。
自己,和身边这人。
沧海眨眨眼睛,爬起来,举高灯笼。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身边那人笑嘻嘻的,灯亮中指着自己鼻尖,“我就是给你剃了头缝过针,又给你换过药梳过头的郎中呀!”
沧海茫然歪了歪脑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推一推帽子。
柳绍岩坐在温暖华丽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两手捧着盅热茶吸溜。
坐在背着灯影的位置。独自一人。
猛然抬首,“坏了!”丢下茶杯夺门而去。
杯倒茶洒。洇湿一片。
“唉,唉,”郎中抱着胳膊笑道:“小朋友,你该先感谢我,而不是质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沧海道:“为什么?”
“为什么?哈,”郎中更笑。“因为我方才救了你的命啊。”
“啊对了,”沧海又拉起帽子露出眼睛,“你方才为什么把我撞倒?”揉一揉手肘,“摔得我好痛。”
郎中一瞪眼睛,又乐了。“唉,对极了,你就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小朋友。”正色又道:“我们先回去,边走边说。”
“……哦。”沧海茫然。“可是阁主要见我啊。”
“唉,你看看这园子里哪还有别人?你被人骗啦。”郎中一手搭住他提灯手腕,往园门迈步,道:“方才有人要杀你,难道你不知道?”
“什么?”沧海疑惑,并不甚惊,“我只看见你一个人呀。”
郎中道:“那是在你拉帽子的时候。那个人剑光一闪,就向你刺来,若不是我撞开你,你已经变成一具小尸体了。”
沧海蹙眉道:“尸体就尸体呗,干嘛还‘小’啊?”
郎中停步望着他。
沧海停步道:“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郎中擦汗道:“同学,你没有……危机感的吗?”
沧海哼道:“你少来,你原本想说‘你没有脑子’?”见郎中惊讶相望便知是说中了。“切,那个人既然约我到这里,就是不想被别人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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